五月初五,仲夏登高,順陽在上。
海天湛藍(lán)一片,纖塵不染,田野間,麥苗已經(jīng)抽穗,大人們站在田埂上,面朝黃土,背朝天,忙忙碌碌,片刻也不得停歇。
“三娃——”遠(yuǎn)處跑來一位婦人,身材寡瘦,兩邊顴骨微微突出,麥色的皮膚迎著日頭,反出了光。兩條細(xì)瘦的腿像一雙筷子,朝著正在除草的青年蹬蹬蹬的跑來,“你家媳婦要生啦。”
青年沒有理她,忙著手中的活。
“還是去看看吧,好歹是你的種。”婦人在一旁勸道。
青年還是沒答話。旁邊的一個壯漢插了一嘴:“老弟,這媳婦再不好,肚里的總是你自個兒的,萬一是個兒子呢,也好想點。”
“你愛要你要,反正,我仨兒子夠了。”青年粗糙的一抹臉上的汗,氣哼哼的說。
壯年覺得委屈,好好地勸個人,反被吼了一火子,怎么想怎么憋屈,高傲的一甩頭,也不再多說什么了。
一天的勞作結(jié)束了,男人們回到家,自有妻子伺候著歇息。
三娃坐在田埂上,看著太陽接近地平線,一層一層的火紅,浸染了半片天,熱烈,散漫,美好,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家里多了個人,熱鬧。
這過日子,可不就是圖個快活嘛。三娃心想。
他起身,臉上浸著藏也藏不住的喜悅。
三娃剛進(jìn)門,就看見妻子抱著小嬰兒喂奶水。三娃頓時覺得,這一天天的勞累,只要回到家,能夠看到老婆孩子熱炕頭,這些又算的了什么。
妻子看到三娃站在門口,也不進(jìn)來,就那樣傻傻的站著,妻子莞爾,起身下床,將小嬰兒遞到三娃面前,柔情似水:“是個女娃,眼睛像你,水靈。”
三娃伸出手,輕輕在小嬰兒的眉角出點了點,軟軟糯糯的,可招人疼。妻子把小嬰兒往三娃懷里送,想讓三娃抱抱,三娃輕輕推拒著,妻子的眼神頓時暗淡下來,低低啜泣。
三娃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讓妻子誤會,連忙扶住妻子的肩膀,將她拉住,磕磕絆絆的解釋道:“不是,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看她,她這么細(xì)一團(tuán),我怕我一碰,她就壞了,真的。我……”
妻子噗嗤笑起來,笑罵:“傻子。快洗洗吃飯吧。”
一家五口和和睦睦的圍在炕上吃著粗茶淡飯,鼻頭嗅著淡淡的柴火味兒,令人心安。
人生,也不過如此了吧。
翌日,太陽初升,正是勞作的人們忙碌的時候。
三娃正幫著鄰居馬三娘收草的時候,突然直挺挺的倒下,兩腿伸得比直,口吐白沫,整個身體猛烈的抽搐。在這小鄉(xiāng)村里,沒有人見到過這種情況,都嚇得不知所措,最后還是老村長過來看了,說叫個大夫來看看。大家伙這才敢上前來,把三娃抬回屋里,又請了個大夫。
大夫瞧了,開了藥方,說,癱了。
妻子坐在床邊,聽到這話,顯些要暈過去。心下猛地一沉,她意識到了這是個不好治的病,但還是想要找到一絲希望:“那……要怎么才能治好啊?”
大夫嘆一口氣,沉重的說:“你先去抓點藥吧,至于還能不能恢復(fù)……真的不好說呀。”
家里也沒什么積蓄,光看看著藥方子,這么多的藥,肯定得花不少錢。丈夫是頂梁柱,頂梁柱一倒,她的日子也算是到頭了。而且,她還有三個兒子,將來還要娶媳婦,要是總這樣下去,兒子們該怎么辦呀?
一邊是剛出生的小女兒,一邊是自己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是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的。可是,可是她還能怎么辦呢?
妻子一夜未眠。
自從三娃病倒,她每天都起得很早,她要去田里播種,要去鎮(zhèn)子上拿藥,回來要給孩子們準(zhǔn)備飯菜,還要伺候丈夫的起居,每一天都是腳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