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天邊不遠處傳來的炮火聲,驚醒了剛睡著的將軍。
“阿敘!”將軍在黑暗中手一伸,一轉(zhuǎn)身,盔甲就規(guī)規(guī)矩矩的停在了身上。
名叫阿敘的那個士兵跑進營帳,快速說道:“將軍,前方十里有敵襲。”
“傳令,左旗軍先出排擊炮,右旗軍準(zhǔn)備震天雷,左右依次輪換,給我炸!”
“是。”阿敘轉(zhuǎn)身跑去。
急促的戰(zhàn)鼓聲震得人耳朵發(fā)疼,瞭望塔上的燈光突然間加快了轉(zhuǎn)動速度。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灰色暗沉的天邊亮起一片火光,士兵們像一群弱小的螞蟻不斷地在火光中穿梭,他們不停地奔跑,不停地?fù)]舞著手中的兵器,又一個又一個的倒下。
大地在馬蹄的踐踏聲中不住地顫抖,地上傳出的呻吟,戰(zhàn)馬的嘶鳴和火炮爆炸的聲音占據(jù)了每個人的聽覺,與人交流都得靠吼。
左旗軍的傳令兵來報:“將軍,排擊炮的彈丸要打完了。”
將軍拿著單筒的望遠鏡,觀察著戰(zhàn)況,眼睛都沒眨一下,厲聲道:“打完了就用火槍,慌什么!”
“將軍,敵軍火力太猛,我們要擋不住了。”
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兵來報,說話時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能夠勉強辨別出他的方位。
“叫上水城凜,從左側(cè)突圍,右旗軍跟上,從右后方包抄過去,加大火力。”
將軍一口氣下達完指令后,喘了一口氣,鄭重的說:“叫他們不要怕,我們能贏。”
天昏地暗之間,士兵們仿佛加上一瓢熱血,傳令兵撕扯著嗓子吼道,“是,保證完成任務(wù)。”
空中飛舞的火球像一只只大蟲,燒起的火光使得周圍的溫度都上升了不少。
空氣中被蒸發(fā)的汗水味和血腥味讓人反胃,但是沒有人在乎這些,此刻的他們就像一群沒有感情的殺人工具,只是拿著刀往對方身上砍。
褐色的戰(zhàn)壕漸漸被尸體填滿。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漸漸暗下來,此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露出了一點點久違的紅暈。
四周溢滿了火藥的味道,煙圈一輪一輪飄散在空中。
傷員帳里不斷傳出令人發(fā)苦的呻吟。
將軍站在最高處的瞭望塔,塵土拭去了她原本俊秀的臉龐,只有清涼如水的眼睛里,映照著這蒼茫的大地。
身后走來一人,隨著他的步伐,連帶著盔甲也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呐鲎猜暎拔覀冓A了。”
“是啊,我們可以稍微休息一陣子了。”將軍轉(zhuǎn)過身,微微勾起嘴角。
“阿清,你真的就打算一直這么打下去嗎?”他上前一步,兩人四目相對。
連清沉默了。
自從被封為鎮(zhèn)遠將軍,她就一直待在邊境,誰承想,這一待就是四年。
“陛下那邊,我可以幫你解釋……”水城凜拉住她的手腕。
“不用這么麻煩。”連清搖搖頭,“沒什么大不了的,所有人都清楚,我是要嫁人的。”
邊塞的風(fēng)刮起黃沙,掀起她的秀發(fā),洋洋灑灑,吹不散她這四年的蒼寂。
九年前。
齊國的京都又迎來一場綿綿秋雨,落得人心里發(fā)苦。
京都最繁華的地帶處,有個富商巨賈,姓連。
亥時,連家祠堂外跪著一個女孩,衣衫單薄。
秋季里的雨雖然不涼,但是就這么淋在身上,也足以讓人感到浸入骨子里的冷。
女孩的眉頭緊緊地蹙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約過了一會,雨開始越下越大了。
涼風(fēng)也跟著刮了起來,秋風(fēng)蕭瑟,陣陣入骨。
女孩依舊是昂揚著身子,直直的跪在地上。
旁的人,只要是細細的觀察,其實是可以看到,女子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可她的臉上,卻還是一副不肯認(rèn)輸?shù)谋砬椤?br/>
一個圍著頭巾的中年婦人,看不下去了。
慌慌張張撐了傘跑去,在連清身邊蹲下,滿是心疼:“清兒,你說你跟自己的爹較個什么勁呢,你聽我的,好好說幾句,這事就過了,啊。”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帕,給連清擦拭著快要浸到眼里的雨水。
偏偏少年人心思倔,一點兒不肯受委屈。
連清死抿著唇,竭力克制著因為寒冷而不停磕碰著的牙關(guān)。
婦人是連清的奶娘,名叫碧如,從小帶到大的。
她就是因為最清楚連清的倔性子,才過來勸的,不然,以連清這牛脾氣,不斗個你死我活是決不罷休的。
連清沒有說話。
碧如越發(fā)著急:“清兒,天這么冷,淋壞了可怎么好……”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連清輕輕開口:“姑姑,你回去吧。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一個小孩子你能知道什么!”碧如含淚激動道,“你越是這樣剛直越是容易被針對。”
她忽然停下來,就那樣看著連清,顫動的雙唇,抿掉了流在嘴邊的一滴淚。
“我……知道了。”
連清突然的改口,令她錯愕。
碧如點點頭,抹了一把臉道:“姑姑知道,清兒最懂事了。”
“我去看看姐姐。”連清面無表情的說。
碧如:“好吧。”
連清和碧如走到了西院,濃烈的藥味順著門窗鉆出來,充斥著整個院子。
連清站在門口,抬起一只腳后又放下了。
“怎么了?”碧如停下,輕輕的問。
“我一個人去。”連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