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家老宅離市中心比較遠,一路走來只能看到零星的幾輛私家車,直到進了市中心,路上便又是路燈與車燈交織而成的數(shù)條光帶。
“寧隊長醒了,”溫言看著剛收到的信息說道,“蘇翎說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接下來只要好好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可以了?!?br/>
“那就好,”原亦安專心看著前方的路況,“找個時間再去看看他吧?!?br/>
“嗯?!睖匮砸贿厬贿吔o蘇翎回著信息。
轉(zhuǎn)過一個彎后,原亦安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對了,你師兄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五天后?!闭f到這個,溫言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一分,等成員都到了以后就要開始閉關了,就不能像這幾天一樣每天都能見到他了。
原亦安并沒有察覺到她微弱的情緒變化,因為他此刻心里藏著些別的東西,“我后天有事要去一趟z市,”他頓了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他的語氣里帶了一絲難得的不確定,那是她長大的地方,是她留下心結(jié)的地方,是他不確定她會不會再去的地方。
z市啊,好像很久都沒有聽到這個地方了,溫言一時有些恍惚,思緒斷斷續(xù)續(xù)的,一會兒是那條青石小巷,一會兒是連綿的陰雨后河里上升的水位,一會兒是茶樓里傳出來的戲曲聲……
原亦安還在說著,“其實只是分公司的一件小事,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以在那邊待兩三天,相當于一個短期度假?!?br/>
“好,”原亦安的話音剛落,溫言便答應了,恰逢前面是紅燈,原亦安踩下剎車后,轉(zhuǎn)過來看著副駕上的人,她看起來好像并沒有什么異樣的情緒,只是看著前方有些失神,“好久都沒有回去過了?!?br/>
原亦安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捏了捏,溫言下意識地望向他,然后眼神逐漸清明,她沖他笑了一下,似乎已經(jīng)沒事了,“那這次,我可是你的向?qū)Я伺??!?br/>
其實她六歲的時候便已經(jīng)離開了那座城市,又哪里來的向?qū)б徽f,只是原亦安看她頗有興致,便沒有戳穿她,“好啊,那到時候我可都聽你的了。”
話是這么說出去了,可溫言一想到要給原亦安做向?qū)н€是有些慌,當晚就回去查了一個多小時的旅游攻略,畢竟她小時候只對奶奶家附近那幾條路比較熟悉,而且,已經(jīng)十四年沒有回去過的地方,她還會記得多少呢?
s市和z市其實離得并不遠,開車上高速的話只要兩個多小時,所以他們當天是自己開車去的。
酒店訂的是葉若寒以前推薦過的一家朋友自己開的客棧,就在山塘街附近,傍水而建,推開窗就是古街和河道。
原亦安上午要去處理公事,溫言便自己留在了住處,據(jù)葉若寒說,他的這位老板朋友家里條件很好,以前是個背包客,從高中起就喜歡一個人到處跑,國內(nèi)跑遍了就去國外跑,所見所聞夠?qū)懯畮妆緯恕?br/>
本來他們這些朋友以為他這輩子就一直在路上了,到老說不定都不會安定下來,誰知道在非洲的時候認識了一位和他一樣走了很多地方的自由攝影師,也就是他現(xiàn)在的妻子,兩個人可以說是一見鐘情,閃婚以后便回了女方的老家z市開了這家客棧,過上了今日不之明日愁的安穩(wěn)日子。
溫言記得他們剛剛來的時候只在樓下看到了那位攝影師,穿著簡單熟舒適的絲綢褂子,小腹微微隆起,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兩個小酒窩,給人的感覺特別舒服,據(jù)她說那位老板是隔壁那條街給她買糖粥去了。
這家客棧是一座民國時期的老房子,臨河而建粉墻黛瓦的蘇式建筑,保留了老師房屋的橫梁吊頂,特別有歷史感和年代感,同時又配置了現(xiàn)代輕奢的內(nèi)部設施,不論哪一方面都很方便。
一樓還有一個江南特色的小院子,種了很多的竹子,還有兩個不小的綠植木架,到處都是一種雅致的生活氣息。
溫言拖了一張木椅到陽臺邊上,推開了窗子,就這樣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河道和小橋發(fā)起了呆。
z市這幾天陰雨連綿,加之又是工作日,大多數(shù)學生還沒放暑假,就算是平日里最繁華的山塘街上,人也并不是很多。
他們的客房樓層并不高,依稀可以看得見雨落在水面上泛起的漣漪,溫言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里的空氣好像還是那么熟悉。
原亦安走前說他可能要午飯的時候才能回來,溫言看了看時間后,關上窗戶下了樓。
這間客棧只有四間客房,此時樓下的大廳里坐了一對小情侶,大概也是住客,老板娘還是坐在柜臺后,擺弄她的相機。
她走到樓下的時候,從那座小院子里進來了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和老板娘一樣也穿了一身絲綢褂子,不過是黑色的,看起來有一種武館大師的感覺,那人手里拿著兩朵百合花,插到了柜臺上的花瓶里,花瓣上還帶著雨滴。
大概這就是那位老板了吧,溫言這樣想著,然后老板先生插好花后先揮手和她打了招呼,“你好啊。”
她點了點頭,“您好?!?br/>
老板打量了下她的穿著和手里拿著的雨傘,“要出去嗎?不等那位原先生回來一起?”
“想一個人去附近走走,很快就回來了?!?br/>
她原以為她會不記得,或者是有些模糊,可當再次踏上那條熟悉的青石路時,她才發(fā)現(xiàn)其實那些過去了很久的東西其實都已經(jīng)牢牢地在她的記憶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溝壑。
一切都沒怎么變,路中央那塊青石板正中的裂縫還在,第三戶人家門前的石獅子上被小孩子涂黑了的眼睛還在。
也有一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拐角處那個總是推著小車賣棗泥拉糕的爺爺已經(jīng)不在了,奶奶不在了,六歲的溫言,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