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想,她這次真的沒有說謊。
但她不知道赫巡還會不會相信她。
云楚耷拉著腦袋,再也沒了上回在馬車?yán)锎前愫孟襁@輩子都不愿意跟他說話的氣勢。
赫巡其實(shí)并沒有想用自己的傷來攜裹云楚什么,在得知云楚的真實(shí)面目以后,他確實(shí)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無法接受。
不僅僅是因?yàn)樗钠垓_,更是因?yàn)樗沁@樣自私狹隘的人。
赫巡靜靜看著面前站著的少女。
她實(shí)在是太具有欺騙性,比如現(xiàn)在,這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很容易就讓人覺得不管她做什么都是無辜的,可是這樣的外表之下,卻翻滾著一切惡劣的東西,赫巡最不喜這樣虛偽惡毒之人,更遑論把這樣的人留在身邊。
喜善避惡是人的天性,亦不關(guān)乎什么對錯,滿口謊話,毫無憐憫之心的人,不管是因?yàn)槭裁?都是錯的。
可她也很弱小,好像輕易就能把她摧毀,那根細(xì)弱的脖頸一折就斷,她在這個世上存在的痕跡也能輕易抹殺。
“你這般確實(shí)不討人喜歡?!?br/>
云楚聞言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但換作以前,她覺得自己可能又要對赫巡無理取鬧,因?yàn)樗桓试缸尯昭步宜某蟆?br/>
不用赫巡說,她自己是知道的,只有同類才會吸引同類,如赫巡這般,即便他再怎么容忍她,心中也不會喜歡她這樣的人。
她擔(dān)憂也并不是杞人憂天,赫巡興許會因?yàn)閻鬯鵀樗讌f(xié),接受這樣偽善的她,但他不會真正的喜歡這樣的她。
此刻聽聞赫巡親口說出,云楚其實(shí)并不如同想象中難以接受。
大抵是因?yàn)樽约鹤聊ッ靼琢说木壒剩昭惨驗(yàn)槭裁聪矚g她根本就不重要,她選擇跟赫巡在一起,也并不是因?yàn)樽约簮鬯?,這是從一開始就無比清晰的東西。
想明白以后,也就顯得之前的自己追求赫巡對她的完美印象而種種無理取鬧的行為,可笑了許多。
緊接著,她又道了一句:“可我就是這樣子的人,如果我能試著改變的話,我就不會在你面前偽裝了。”
赫巡并未回答,因?yàn)樗仨毜贸姓J(rèn),當(dāng)初云楚吸引他的,正是她精心編織的甜美外衣。
赫巡招了招手,道:“過來?!?br/>
云楚聞言,慢吞吞的移動腳步,然后站在赫巡面前,她下意識想伸手抱他,可是又想起他身上的傷,遂而只能作罷,低著頭站在他的面前。
赫巡緩緩抬手,想要去拉住她的手,云楚看見赫巡的動作,連忙伸手主動握住了他的手,道:“你別動!”
赫巡的傷倒沒有到那種動一下都不行的地步,少女的掌心里帶著細(xì)汗,連拉他的手的力道都不敢用大。
她其實(shí)并沒有變。
只是從前被隱藏起來的一部分惡劣,被他發(fā)現(xiàn)了而已。
與其說那些和善,溫柔,可愛,是她的精心偽裝,不如說那些也是她性格一面,誰說這些品質(zhì)無法與陰暗共存。正如這世上沒有純白之人一樣,也無純黑之人。
赫巡垂眸看著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些釋懷了。
關(guān)于云楚是個怎樣的人,并不重要。
不管當(dāng)初吸引他的是什么,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得是眼前這個少女。
不然世上女子千千萬,溫柔婉約有之,柔美可愛有之,她們不必偽裝,她們生來如此,他怎么偏偏對云楚心動。
赫巡摩挲著云楚的手背,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繼而低聲開口道:“但都沒關(guān)系。”
云楚心下一緊,對上赫巡的目光。
透過窗欞投射進(jìn)來的日光照在赫巡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他生了一雙深情眼,哪怕是面無表情的盯著誰的時候,都會叫人覺得這其中翻涌著無法言之于口的情感。
他的聲音靜靜鉆入云楚的耳朵,這是第一次,她意識到,她的心臟在因?yàn)楹昭?,而不受控制的飛快跳動。
“雖然你不那么討人喜歡了,但孤還是很喜歡你?!?br/>
也很愛你。
也正是與此同時,云楚意識到了她對赫巡的真正殘忍之處。
從來不是什么救命之恩,更不是這什么偽善的外衣,而是那一句“我是真的喜歡你。”
從頭到尾,她的目標(biāo)都明確無比,她為什么會勾.引赫巡,為什么會大費(fèi)周章從湫山來到京城,從來不是因?yàn)楹昭脖旧恚呛昭菜淼纳矸莸匚弧?br/>
赫巡在她眼里,只是太子而非赫巡。
她從一開始就不曾對此愧疚,如今在赫巡身邊待的久了,反倒開始模糊自己的目的。
這不應(yīng)該。
云楚緩緩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然后將自己的臉頰放在赫巡的膝上,長發(fā)垂散在地,輕聲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