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一進大堂,眼睛就不由地落在首座之人的酒糙鼻上。
心中明了:他就是趙郡李氏宗主,酒徒李元忠。
仔細瞧他,臉色暗沉、發(fā)黃,很明顯的酗酒傷肝特征,明明才四十六,卻很顯老。
另一人隨坐,應該是宗族親信。
一番禮節(jié)過后。
李元忠沒有多余客套,直接問道:
“小郎自晉州來,可識得高晉州乎?”
“不瞞李宗主,晉州高公正是家父?!?br/> 李元忠與李密對視一眼,雖然早有猜測,但真得到答案,彼此眼中多少有些驚訝。
將高澄三人引入座中,李元忠笑道:
“小郎君年少遠行,膽氣可嘉,不過,此行恐怕不只是為了游學吧?”
“游學不過是閉人耳目之說,家父受潁川郡王(爾朱兆)所托,統(tǒng)御六鎮(zhèn)降人,恰逢晉州有霜旱之災,得大王允許,將率部民東出,來河北就食,我只不過是替父先導而已?!?br/> 李元忠作為殷州地頭蛇,消息自是靈通,高歡屯駐大王山的事,他早就知曉,不然也不會遲遲不肯舉事響應信都。
“如此,高晉州怕是要失望而歸了,河北如今烽火遍地,尚且自顧不暇,又如何養(yǎng)得起高晉州麾下部民。”
李元忠作為河北士人,無論如何也對北鎮(zhèn)胡人生不起好感,不只是六鎮(zhèn)余部在河北起義,殺戮甚多。
更因他們一反孝文帝后的漢化政策,崇尚武力,導致大量官職被武夫所占據(jù),堵塞了門閥士家子弟的升遷之路。
“李宗主有所不知,爾朱殷州數(shù)次邀家父出兵,平息河北戰(zhàn)事,想來是愿意提供糧秣的,只不過家父忙于部曲整編,這才遲遲沒有答應?!?br/> “不知高晉州擁兵幾何?”
“家父本有北鎮(zhèn)驍勇萬人,潁川郡王受迫于河西賊人,以六鎮(zhèn)余眾相招,才換來家父北上,得以斬殺賊帥。
于大王山設(shè)立營寨后,又從二十余萬六鎮(zhèn)部民中揀選勇士萬人,共有精卒兩萬,麾下戰(zhàn)將云集?!?br/> 高澄直言相告,他相信李元忠能夠明白這兩萬將士的含金量。
果然,李元忠眉頭緊鎖,北鎮(zhèn)武人的戰(zhàn)斗力他很清楚,當初憑借塢堡堅固,數(shù)次擊退葛榮的小股軍隊,但真當對方調(diào)集大軍,李魚川也旋即陷落。
這些武夫可不是劉靈助裹挾的民眾所能比較。
許久,李元忠才開口道:
“我聽聞六鎮(zhèn)降人在并州大小叛亂二十六次,其眾野性難馴,只怕高晉州也難以使之誠服?!?br/> “李宗主多慮了,昔日葛榮聚眾河北,號稱百萬,家父單騎入敵營,得七王來投,有萬眾相隨,如此聲望,又何愁不得北鎮(zhèn)人心?!?br/> 高澄不以為意道。
“不知高晉州計劃何時出兵?”
高澄不做回答,卻將矛頭指向劉靈助:
“李宗主以為,劉靈助此人如何?”“劉靈助以占卜獲幸,深受天柱榮恩,不思回報,反趁天柱身死,公然叛亂,忘恩背信之人,我深恨之?!?br/> “李宗主,澄雖年幼,卻也是家中嫡長,我不辭辛勞,遠來河北,自然是想要與你推心置腹,你又何必謊言欺我?既然李宗主不愿實言,請由澄為君分析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