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家的老人輕易不提分家,蘭正國例外,大兒子結(jié)婚不到一年,就提出了分家。
分家前就說明,蘭康寧名下只有不到半畝的水地,兩畝旱地,林地全給他,只是林子里全是雜木,根本無法種莊稼。
寧清當初嫁過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現(xiàn)今,老人說反悔就反悔,又能如何?
想著男人還算能干,自己勤快些,分家出去自己能說了算,牙一咬,同意了。
她當時已經(jīng)懷上了蘭小森,眼看要生產(chǎn),連個落腳地都沒有!
跺腳也要買,向村里貸款了六百五十塊錢,買了如今這棟土屋,好在房子連著近八畝的水田,門口有池塘,屋后有竹林,開出來一半做了菜園子。
房子雖帶了口糧田,卻也多了不菲的農(nóng)業(yè)稅。
他們剛開始過日子的時候,遇到收成不好,連農(nóng)業(yè)稅都繳不起,更別說孩子高昂的學費。
好不容易日子稍微過順了些,蘭小琳又要上學了。
當時九年義務(wù)教育還未普及,一個人學費兩三百,一年收成刨去種子、肥料和農(nóng)藥,繳完稅,兩個孩子加一起,真是要吸干兩夫妻的血啊。
前些年,寧清唯一的弟弟蓋房子,幾個姐妹湊數(shù)的錢,都是借的。
債務(wù)是利滾利,越滾越大,直到去年年底,蘭家才還完最后一筆。
想著今年終于可以給孩子多添置幾件衣裳,換個新書包,蘭小森又出事兒了。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一場病能讓生活倒退二十年。
寧清晚上沒少在蘭康寧耳邊念叨,如何多賺點錢,眼看著孩子個頭竄起來了,還穿著兩年前的衣裳,當媽的心里不好受。
蘭小森還好,對穿著一向不在意,調(diào)理好身體才是正道。
小時候一場大病,底子就很弱。
寧清照顧的仔細,擔心吹風淋雨生病,連學校的勞動都很少參加,體育課更是能請假就請假。
母親想要保護孩子的心意是好的。
但蘭小森不想再當溫室里的花兒,而是能迎接風雨雷電的大樹。
晚上,大家都睡了。
蘭小森開燈,從枕頭下面掏出書、筆和本子,做學習及運動計劃。
寫到一半,發(fā)現(xiàn)鎖骨處的傷口發(fā)熱,還越來越燙。
捂著傷口準備下床找鏡子。
哪知,腳一觸地,軟軟的,眼一花,光線亮了,空氣清新了,還帶著熟悉的花香。
她最愛的,令人心安的紫藤花香。
每年紫藤盛開時,清新淡雅的味道會彌漫整個小院兒,溢出去,引來無數(shù)路人驚嘆。
嗅覺記憶帶著她閃回小院兒,她看到了,是真的看到了,而不是在夢里。
在做夢?可前一刻自己明明還在背勾股定理啊。
這是她的院子,又不是她的院子。
碎石路不見了,雖小卻孕育出無數(shù)花苗的暖棚不見了,還有滿園的花花草草也不見了,唯有小路盡頭滿樹的紫藤花。
滿地的紫色,那樣的夢幻,又那樣的真實。
藤花無次第,萬朵齊開。
不知因何事,又或何人喚我來?
她輕聲喃呢,“紫藤,是你在喚我嗎?”
無聲,唯有香風涌動。
走到樹下,輕撫著串串花序,感覺指尖的柔軟,仿佛也在回應(yīng)她。
前世,從她得知花草對精神有療愈作用,就開始握鋤翻出屋后的空地,種下一株株被人遺棄,又被她當寶貝撿來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