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薛凝碧房里告辭出來,俞宛秋還在路上就忍不住問茗香:“怎么去了那么久呢?”
知墨提著一盞小巧的蓮花燈籠在前面照路,茗香扶著俞宛秋的手臂說:“吳大娘來了,一見到我就拉著說話,那親熱勁,姑娘是沒看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平時關系有多好,其實她以前見到我根本都不搭理的?!?br/>
俞宛秋用略帶責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是小輩,她是長輩,又是二太太的陪房,吳大管家的娘子,你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還指望她搭理你?”
茗香急忙澄清:“不是的,我知道她是有頭有臉的管事奶奶,每次老遠看見就點頭哈腰地湊上去請安了?!?br/>
知墨被她逗樂了,打趣道:“你是怎么點頭哈腰的?口說無憑,現在就做給姑娘看看,我們才相信你果然知道怎么巴結?!?br/>
茗香瞪了她一眼:“一邊去,人家跟姑娘說正經事,你就會在旁邊歪纏?!?br/>
俞宛秋輕輕扯了扯唇角,這會兒她實在沒什么心思開玩笑,因為“有頭有臉”的吳大奶奶會突然光臨她的寒舍,絕不是串門那么簡單。再結合今天在黃花魚宴上遭遇的一切,她心里其實已經有幾分明白了,但還是不動聲色地問:“吳大娘都跟你們說了些什么?”
知墨回道:“也沒具體問什么,就是隨便拉呱,她一直坐著不走,我們只好陪著她聊?!?br/>
茗香口快,搶著說:“怎么沒問?繞來繞去的,還不就是想打聽我們在東岳廟都做了什么,有沒有遇到……”
“哎呀”,知墨突然腳下一崴,燈籠上的珠串頓時叮咚作響,茗香急忙上去拉了她一把,嘴里數落著:“你走路小心點,看把燈籠砸了,這可是琉璃的?!?br/>
俞宛秋心里明鏡似的透亮,知墨哪里是走路不小心,她這是在想法子攔著茗香不讓往下說呢。<>
幾個人走回山水園,蘭姨老遠就迎上來,一把拉住俞宛秋說:“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帶著素琴去接你了。這園子白天還好,晚上空曠得很,府里的下人又良莠不齊,萬一潛進來一個心懷不軌的,可怎么得了?!?br/>
“沒事的,我又不是一個人。”俞宛秋發(fā)現蘭姨的手心濕冷粘膩,心里有些愧疚,她和薛凝碧相處投機,就多坐了一會兒。要不是茗香去得太遲,她擔心山水園里出了什么事,興許現在還在薛凝碧屋里。
她們進去后,蘭姨立刻關閉園門,從里到外層層下閂,直到連窗戶都關上了,才重重地吁出一口氣,在俞宛秋身邊坐了下來。
俞宛秋笑著提醒:“媽媽,現在是夏天了,你還把窗戶關那么嚴,想把我們悶死啊?!?br/>
蘭姨不以為然地說:“悶死總比被人害死強?!?br/>
俞宛秋一驚,這話從何說起?她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是不是聽到什么了,還是園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有,姑娘你別怕”,蘭姨意識到自己的過度緊張可能嚇到姑娘了,忙伸手撫住她的肩膀,見姑娘還在疑惑地看著她,忙催著素琴說:“快侍候姑娘洗沐去吧,再不洗水就冷了?!?br/>
等俞宛秋在臥室里換好睡袍,準備到前面的起坐間看看書,蘭姨卻走進來說:“姑娘,我有些話要跟你講?!?br/>
“嗯”,俞宛秋乖巧地在炕上坐了下來。
蘭姨躊躇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問:“那天去東岳廟,你是不是遇到了安南王世子?”
“沒有”,俞宛秋本能地否認,即使是蘭姨,她也不想讓她知道。<>怕她擔心是一方面,另外她也覺得,只有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才能真正保住秘密。
蘭姨忿忿地說:“既然根本都沒打過照面,老太君今天為什么要當眾質問你?二太太還派她的陪房過來探消息,真是吃飽了撐的。”
“我怎么知道!她們要疑神疑鬼,我也沒辦法?!庇嵬鹎餂]好氣地皺緊了眉頭。
蘭姨嘆息道:“我本來還以為,你救了老太君的命,以后她會真心對你好,現在看來,這府里個個都是沒良心的,只會過河拆橋。二老爺受了自己親妹妹的臨終托孤,又收了那么多銀錢地契,一年到頭看都不來看你一眼,二太太還把你當成眼中釘,所以我懷疑……”
“懷疑什么?”
蘭姨推開窗戶朝外面看了一會,確定四周沒人后,才小聲說:“我懷疑那些錢都被二老爺夫妻昧下了,怕你有一天會揭穿他們,所以容不下你,總想把你趕出去?!?br/>
俞宛秋無奈地說:“昧不昧,都已經死無對證,我那時候年紀又小,并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財產,就算你親眼看見了,又如何?他們還可以倒打一耙,說我們忘恩負義,故意捏造事實,好向沈府敲一筆。”
蘭姨忙表示:“這點請姑娘放心,我還沒老糊涂,知道這種私相授受的事,當事人不承認,旁人也沒辦法,我說我看見了,誰能證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