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云崖寨淹沒在猜拳行令的聲浪里。馬騰被熱情的烏嶺人拉住喝了不少烈酒,席上的觥籌交錯讓他有點目眩,便悄悄走出去散發(fā)散發(fā)。
出門之后沒有尋到安圖馬騰便知道,那家伙不知道跑哪個旮旯躲著吃喝去了。他人機靈又是個自來熟,走到哪兒都能很快融入,和人家打成一片。這份本事馬騰自問是做不到的,他的板正脾性限制了與人的交往,不茍言笑、少年老成,是馬騰留給人的影響。有時候,連馬騰自己也感到他這個人十分的無趣。
卓云舉行完笄禮回房,打發(fā)了身邊的丫頭留意著馬騰,見他一個人出來,叫竹兒的丫頭便來相請,說小姐另置了小宴答謝,務(wù)必請少將軍移步一敘。
馬騰失笑著搖頭,這卓云今日果然成了大姑娘了,還知道打發(fā)個丫頭來傳話,平日里都是無所顧忌的。他沒有多想,便隨著竹兒來到了卓云設(shè)宴的地方。
卓尼在烏嶺大權(quán)獨攬三十年,有相當(dāng)雄厚的財力和人力資源,給自己修建的府邸自然很是奢華。偌大的寨主府里,除了典型的北方風(fēng)格房舍外,還有仿江南庭院的水榭亭臺,以及西域風(fēng)情的小院。
寨主府里之所以有西域風(fēng)情的內(nèi)容,原因是卓云的母親就是西域人,其父親是西域月氏國王族。父親本來可以繼承王位,但在激烈的王位爭奪戰(zhàn)中敗在了叔叔的手里。父親為了躲避叔叔的追殺,帶著卓云的母親格桑曲珍逃到了大漢。結(jié)果,最終還是被月氏追兵截殺。失去父親的格桑曲珍流亡途經(jīng)烏嶺,差點凍死在大雪天里,是卓云的父親卓尼救了她。那時卓尼不但高大英武,而且是烏嶺十八寨最年輕的大頭領(lǐng),故很快俘獲了貌美如花的月氏少女的芳心,成親后過起了夫唱婦隨的愜意小日子。
可是,他們的結(jié)合惹來了各種是非,羨慕嫉妒恨的年輕男女,在當(dāng)時的烏嶺祭司挑唆授意下,暗中毒害身懷六甲的寨主夫人。事跡敗露,卓尼不顧眾人反對殺了祭司和那些行兇的族人,但他的夫人卻中毒很深了。卓尼尋訪天下名醫(yī)給夫人解毒,有一位據(jù)說是扁鵲門人的醫(yī)者說,除非以毒攻毒或者有救,但這個方法兇險,有可能會活命,而肚子里的孩子決計是保不住的。卓云的母親一聽便斷然拒絕了治療,那時她雖然身中奇毒,但大腹便便臨產(chǎn)在即,犧牲孩子去搏一個未知結(jié)果的試驗,簡直泯滅人性。何況,腹中是她期待已久的骨肉,即使自己不能活命,留個孩子給卓尼,讓他們的孩子代替她陪著他、照顧他,自己也就安心了。卓夫人拼死生下卓云后,聽醫(yī)者確定孩子體內(nèi)沒有遺傳毒素,便含笑在無限留戀中撒手人寰。
卓尼沒有再娶,卻把女兒養(yǎng)的很好,讓她無憂無慮的長大,看著和故去的夫人長了幾乎同一副臉孔的女兒,卓尼非常有成就感。他要打破烏嶺的世俗規(guī)矩,讓他最寶貝的阿云來繼承自己半生打拼下來的家業(yè)。在這之前,掃清那些覬覦者和有異心的絆腳石們,給女兒鋪出一條平坦的路。這些話是卓云告訴馬騰的,小姑娘對他推心置腹,把他當(dāng)做最親近的人來信任。
卓家父女的謀劃無可厚非,也輪不到一個作為外人的馬騰去評說,他只能靜靜地傾聽,任對面的卓云娓娓道來。房中籠了火盆,喝了酒本就燥熱的馬騰鬢間隱隱沁著汗跡,他抬手微微松了下領(lǐng)口。
卓云看了眼馬騰,不動聲色的又斟滿一杯酒,舉向他道:今天我的笄禮來了那么多觀禮的人,可是在我心里,只在乎將軍是否出席,只要你在身旁,我就一點都不緊張。這杯酒敬少將軍,感謝你之前教授的那些笄禮規(guī)矩,你讓我終身難忘。
馬騰接過酒杯笑道:都是大頭領(lǐng)在勞心,我哪敢居功?我知道的也只是自己舉行冠禮時的一點皮毛,能幫到阿云就很好,客氣就不應(yīng)該了。
你這樣才叫客氣呢!我們?yōu)鯉X都是鄉(xiāng)野草莽,多少輩都是蒙眼不識字過來的。若不是將軍你指導(dǎo),今天的笄禮也不可能辦的這么完美。反正,我是滿心感激的給將軍敬酒,你喝不喝吧?卓云調(diào)皮的眨眼盯著馬騰道。
好,我喝就是了。但就這一杯哦,我在前面已經(jīng)喝了很多了,實在有些不勝酒力。馬騰說完,看卓云同意便仰頭飲盡,喉嚨一陣辛辣里還有點芬芳的氣味,想來小女孩子喝的酒水是加了什么花蜜香料的吧?當(dāng)下不疑有他,斟酒反敬卓云道:這一杯就當(dāng)我恭賀阿云的成人之喜,今日開始,阿云就是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