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李曄在前世讀的是文科,基本能讀懂文言文,只是一些生僻繁體字令他頭大如斗,連蒙帶猜,才看了個大概。
此時正是剛剛征討河?xùn)|晉王李克用失敗,積累數(shù)年的神策軍損失大半,只剩下一些殘兵敗將退回長安。
此戰(zhàn)之后,昭宗皇帝威權(quán)喪盡,暴露了唐廷虛實,長安附近的藩鎮(zhèn)蠢蠢欲動。
西南是威脅最大的鳳翔節(jié)度使隴西郡王李茂貞,北面是邠寧節(jié)度使王行瑜,東面是鎮(zhèn)國軍節(jié)度使韓建,皆有不臣之心,還有大大小小的草頭王盜賊。
大唐只剩下長安附近的幾座小城。
這還是眼皮子下的危機,更大的危機是宣武軍節(jié)度使梁王朱溫,正是由于昭宗攻打河?xùn)|李克用,消除朱溫北面壓力,讓其騰出手來,全力攻打徐州時溥。
朱溫此人在歷史上兇名赫赫,殘忍嗜殺,荒淫無恥,是個名副其實的衣冠禽獸,大唐就是亡在他手上。
形勢危如累卵。
李曄忍不住嘆一口氣,真是爛攤子啊,這點實力,說的好聽一點是皇帝,不好聽一點,連個三流節(jié)度使都算不上。
最可怕的是手上無人可用。
如果昭宗沒有攻打李克用,手上有十萬花架子神策軍,或許還能威懾一下關(guān)中諸鎮(zhèn),但現(xiàn)在一敗涂地,長安城只剩三萬殘兵,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威懾了。
不知道昭宗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打誰不好,偏偏去打河?xùn)|猛人李克用,人家連主力都沒上,只派一個李存孝,幾千沙陀兵,殺的神策軍屁滾尿流。
神策軍都是長安平民小販子弟,手上見過血的沒幾個,跟藩鎮(zhèn)那些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兵不可同日而語。
按說唐廷都衰弱至此了,朝堂上依舊不安寧,廟小妖風(fēng)大,以清流宰相杜讓能、李崇望組成的南司,和以宦官韓全誨等人組成的北司紛爭不斷。
當(dāng)然,南北司之爭從中唐就開始了,怪不到昭宗頭上。
看了快兩個小時,李曄才從一大堆文言文中暫時理清了個頭緒。
還是顧著眼下吧。
于是便讓人清理了寢殿的尸體。
只是李曄覺得那些宦官和宮女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敬畏中似乎帶著一絲絲的……仇恨?
仇恨這種東西是掩飾不住的。
特別是李曄穿越而來,還沒完全融入新身份,帶著天然的旁觀者視角,看的清楚一些。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依稀記得,后來就是身邊的宦官造反,廢了他的皇帝位,扶立太子登位的。
先不說能不能得天下人心,若是連身邊人心都不得,那可就相當(dāng)危險,歷史被近侍做掉的皇帝不在少數(shù),一代戰(zhàn)神李存勖就是被寵信的伶人干掉的。
不得不防。
李曄前世做銷售,最擅長的就是人情世故,生意說穿了就是人情做沒做到位。
這年頭,人情沒做到位,是要掉腦袋的,哪怕你是皇帝。
李曄收拾紛亂的思緒,走出寢殿。
宮女太監(jiān)們還跪著,身為后世人的李曄自然極不習(xí)慣這樣場面。
“都平身吧?!?br/> 皇帝都開口了,他們自是不敢違抗,只是沒一人說話,也沒人敢看李曄。
李曄心中微嘆一口氣,剛要說話,就聽一個宦官尖著嗓子從院外快步入內(nèi):“大家可曾安好?”
李曄聽這話一愣,恍然才想起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情節(jié),唐宋之際,親信宦官都是稱呼皇帝為“大家”。
也就是說這宦官是皇帝身邊親近之人?
還沒多想,那宦官一把跪在李曄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哭起來:“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不該弄兩個粗鄙人服侍大家,惹大家動怒,大家沒氣壞身子吧?你們這些木頭刻的,都杵在這里作甚?快去快去,省著惹大家心煩?!?br/> 李曄一眼就看出這人逢場作戲,自己在寢殿里至少兩個時辰,他早不來,晚不來,一出門,他就來了,時間掌握的太精準(zhǔn)了吧。
宮女宦官們似乎極怕此人,紛紛退散。
偌大的庭院頓時空蕩起來。
李曄心頭苦笑,剛剛醞釀的一番說辭都沒用了。
“你且起身。”
他可不習(xí)慣這樣動不動撒潑打滾的主。
特別是這個宦官年紀(jì)比自己大了一輪。
宦官連忙起身,臉上神情極為殷切,“大家,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的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