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蘭覺得奇劍嘯馬背上射擊的功夫簡直太神奇了。她抬眼望去——山下,日軍撤走后,偽軍無心再戰(zhàn),一片潰敗。戰(zhàn)斗已近尾聲。賈蘭一下子看到了二后生。二后生已經(jīng)殺紅了眼,端著刺刀與一個偽軍在拼殺。二后生刺死了二鬼子,繼續(xù)向前沖去。突然一顆流彈飛來,擊中二后生的小腿。二后生腿一軟,倒下。
賈蘭看見,不顧一切奔跑過來,扶起二后生:“二后生,你傷在哪兒了?”
二后生指了指小腿:“媽的,打哪兒不好,偏偏打我的腿,我動不了了。
賈蘭拿出急救包為他止血:“沒事兒!二后生……剛才你太勇敢了!”“我就是想多殺幾個鬼子,為爺爺奶奶報仇……”二后生疼得直咧嘴。賈蘭大喊著:“擔(dān)架!快來,這兒有傷員。”
兩個青年抬著擔(dān)架飛奔而來,賈蘭幫著把二后生抬上了擔(dān)架……
賈蘭生平頭一回給人做手術(shù),手術(shù)的對象就是二后生。
二后生被抬進來,放在病床上。賈蘭急忙打開藥箱,取出剪刀,剪開他的褲腿。二后生早已疼得滿頭大汗。賈蘭安慰他:“沒事兒,二后生,只要把子彈取出來,你就沒事兒了?!币贿呎f著,一邊給二后生注射麻藥。
賈蘭看著二后生:“還疼嗎?”
二后生搖頭:“不疼了?!?br/> “那是麻藥起作用了!二后生,我現(xiàn)在就開刀,把里面的子彈取出來,你不要緊張啊!”
“哎,我不緊張?!?br/> 可賈蘭自己的手卻已經(jīng)哆嗦起來了:“你真的不緊張嗎?”
“真的不緊張?!?br/> 賈蘭舉著手術(shù)刀,卻怎么也下不去手:“你要不緊張,我就開刀了啊
“開吧?!?br/> “別緊張啊……”
二后生奇怪地看著賈蘭說:“賈蘭,是你太緊張了吧?”
賈蘭苦笑著說:“二后生,我這是頭一次給人做手術(shù)……”
二后生反過來安慰她:“別緊張,千萬別緊張!這可是個練手的好機會,真的,我一點也不怕,快動刀吧!一會兒麻藥勁兒過去,我真的要疼了?!?br/> 賈蘭突然想起了什么,從兜里拿出奇劍嘯給她的那本戰(zhàn)地救護手冊,她翻開書,找到手術(shù)那一頁,對照著書上的文字,咬著牙開始手術(shù)。二后生緊張地看著賈蘭,她額頭滲出大粒的汗珠……賈蘭一邊看著書,一邊做著手術(shù),額頭掛滿汗珠。
一粒帶血的子彈頭被手術(shù)鉗子夾著,扔進了一個鐵盤子里,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聽到那聲音,賈蘭感覺自己的力氣一下子泄光了,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力量了,兩只困乏的胳膊吊在胸前,好像兩根被煮熟了的面條。
那是一個天高云淡的日子。正是農(nóng)忙季節(jié),谷家溝村口有崗哨把守,農(nóng)戶們扶犁下地,你來我往。
賈蘭走進了谷老爺家的大宅院,推門進了團長的房間:“團長,我上課來了。”
正在收拾東西的奇劍嘯抬頭,看著賈蘭:“今天的課不上了,自習(xí)吧。”這段日子比較清閑,奇劍嘯一直在教賈蘭學(xué)蒙語和蒙文。
“有任務(wù)啊?”
“咱們的第二支特遣隊馬上要過來了,我得去接應(yīng)他們。”
賈蘭驚喜地說:“真的?太好了,這下,我們可是兵強馬壯了?!?br/> 奇劍嘯一邊系著腰帶一邊問:“這幾天蒙文練得怎么樣了?”
賈蘭把她的本子遞給奇劍嘯:“請老師批評指正?!?br/> “嗬,從來沒見你這么謙虛過啊?!?br/> “在老師面前,學(xué)生豈敢驕傲!”
奇劍嘯翻看了一下賈蘭的本子,只見上面的蒙文字寫得工工整整,細看了一下,只有一兩處錯誤,不由點頭夸獎?wù)f:“唔,不錯,進步很快,你瞧,蒙古字已經(jīng)寫得有模有樣了?!?br/> “下回再寫檢查,我可以用蒙文寫啦。”賈蘭高興地說。
“什么,還要寫檢查?哦,是不是打算繼續(xù)犯錯誤啊?”
賈蘭狡黠地一笑:“可對我來說,如果不寫檢查,學(xué)習(xí)蒙文又有什么用呢?你說呢,團長?”
奇劍嘯一怔。
賈蘭得意地說:“又讓我問住了吧?”
“你偷換概念!”
“團長,我想送你一樣禮物?!?br/> “又要送我禮物?”
“你放心,這是學(xué)生對老師的辛勤培育表達的一點兒心意,絕不是想賄賂你,沒別的意思。現(xiàn)在,請老師轉(zhuǎn)過身去?!?br/> 奇劍嘯一邊把手槍背到身上,一邊轉(zhuǎn)過身去。過了一會兒,不見動靜,不由詫異,回頭望去時,賈蘭已經(jīng)不在房間里了。奇劍嘯的目光落在桌子上個用莜麥秸編織的小馬駒擺放在桌子上。
奇劍嘯拿起那個麥草編織的小馬駒,目光驚喜。他沒想到賈蘭的手居
然這么巧,無論什么東西到了她手里,都能編織出花樣兒來。尤其是這匹小馬駒,活靈活現(xiàn)的,令他愛不釋手。
賈蘭的心情從來沒那么好過。天空是晴朗的,一望無際地藍,只有幾縷白云點綴其間。她的心也是晴朗的,藍得更是晴空萬里,一抹白云'卻是少女優(yōu)美的裙帶,或者,更像是獻給尊貴客人的潔白哈達吧。她邊走邊蹦跳著,步子變換著花樣兒。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為什么這么好。正蹦跳著,險些與迎面走過來的蘇克撞在一起。
“塔賽音白努!”她用蒙語和蘇克問候著。
蘇克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怔了一下,問:“不是英語啊?”
“當(dāng)然不是了?!?br/> “哪國語言?”
賈蘭便嘿嘿地樂了:“蒙語你聽不懂啊!”
“誰教你的?”
“當(dāng)然是我的老師啦。”
“你老師?”
“哎呀,就是咱們的奇團長嘛!”
蘇克這才知道原來賈蘭請奇劍嘯教她蒙語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便把自己打算教她俄語的念頭打消了。他看著樂呵呵的賈蘭,高興不起來。他失去了一次給她當(dāng)老師的機會,這讓他感到非常遺憾。有人搶在了他的前面,這也讓他心里不愉快,可是這些不愉快他又不能表露出來。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對賈蘭依然微笑著說:“賈蘭,有客人在找你?!?br/> 賈蘭感到非常意外:“客人?”
“說是你們家派來的人?!?br/> “人呢?”
“我把她領(lǐng)你房間去了?!?br/> 賈蘭確信是家里派人來給她送信兒來了或者是送東西來了。可是,家人又是怎么找到部隊駐地的呢?當(dāng)她看到來人時,就更加疑惑了——這個女傭,她并不認識,從未見過。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傭,模樣兒長得也算是滿標(biāo)致的。她穿著一件藍底兒碎白花兒的小布妖,挎著一個同樣花色的包袱,怯生生站在賈蘭面前。賈蘭認得那衣服和包袱皮兒的布料,那是她家特有的。布料是媽媽特別喜歡的,一次就買了好多匹,然后剪裁出來,大都做了包袱皮兒,有的給下人做了褂子。
賈蘭吃驚地打量她:“我家的用人,我怎么沒見過你呀?”
聽那女傭說:“俺是上個月到賈家干活的!俺姓趙,老家在武川這邊。老爺說俺對這邊情況熟,就叫俺給你送封信?!?br/> 便從包袱里取出一封信,遞給賈蘭。賈蘭打開信,上邊的字果然是爹爹賈二河親筆。
“我父母身體還好嗎?”賈蘭邊看信邊問。
“二小姐,太太因為想你,病了好些天了?!?br/> 賈蘭吃驚地抬頭望著女傭:“嚴重嗎?”
“挺嚴重!太太已經(jīng)住院了,大夫們正在搶救……老爺著急,讓俺來給你送信,催你趕緊回卓資山,好跟太太見上一面。”
賈蘭疑惑地問:“信里怎么沒說這事?”
“老爺怕你急出病來,說先不告訴你,讓俺催你回去就是了?!?br/> 賈蘭急得快要哭了:“我媽會不會有危險啊?”
“這可難說!上歲數(shù)的人萬一急火攻心,有個三長兩短的,那可說不準兒……”
“媽她身體一向很好,怎么說病就病了?”眼淚終于流出來了。賈蘭臉上流淌著淚水,一發(fā)而不可收。
“俺還是說實話吧!俺出來的時候,太太已經(jīng)報了病危,家里正準備后事呢?!?br/> 賈蘭“哇”的一聲哭出來:“我找團長請假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