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校場。
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元昊坐在高臺上,笑對坐在旁邊的楊告說:“天使遠來,我銀夏地處荒涼,沒有什么好娛樂的,便是有一些歌舞也粗野得很,汴京城中錦繡之地,歌舞綺麗得很,又怎么是我們邊垂之地能比的。我黨項人從小生長在馬背上,西北苦寒之地,也唯有一點騎射之術(shù)能拿得出手的。因此今天招待天使看看我們這些兒郎們的家常技藝,聊作助興罷了!”
楊告客客氣氣地說:“楊告是文官,對于騎射之術(shù)不甚明白,只有恭陪西平王看個熱鬧罷了。”他心中明白,元昊炫武之意不減,只可惜他此番為宣旨而來,身邊帶著的除了從京中一路跟隨的禁軍之外,也就是過延州時范仲淹派出的兩千廂軍只作護送之用。若是遇上一般的盜匪或者普通的比試,那是綽綽有余,但是要與今日元昊有心派出的黨項大將相比,卻是不能勝任。
因此他昨日就秘令所帶來的禁軍和廂軍中各挑幾名騎射出色的人,今日只演示騎射,貴精不貴多,雖然也是難與黨項大將相比,但也力求不至于太過遜色于人,丟了上國武士的臉面。同時也叫這幾名選出的軍官,皆以普通軍士的身份參加。
但見高臺上旗幟展動,忽然間千軍萬馬,奔騰而出,左邊領(lǐng)軍的是元昊的叔叔拓跋山遇,右邊領(lǐng)軍的是右?guī)娛挂袄銎颉?br/> 此時黨項兵馬,已經(jīng)遠勝李德明時期了。當日攻打回鶻之時,元昊的新軍只是初試身手,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馴練與征戰(zhàn),早已經(jīng)形成一定的規(guī)模。
此番先上陣的是鐵鷂子,也就是鐵騎軍。一千鐵鷂子先上來演示之后,又有連人帶馬都身披重甲,用鐵鉤絞聯(lián)的鐵甲軍。之后,又有兩百潑喜軍騎著駱駝,上來演練旋風砲,也就是將石塊放在駱駝的囊中,然后仗著駱駝的高度,又用拋石機打出來,在近距離打仗中極具殺傷力。
最后,才是拓跋山遇和野利遇乞率各部族中的精英子弟所組成的近畿衛(wèi)隊,上來練試騎射之術(shù)。
但見馬似龍,疾如風,箭如流星,一陣演示罷,便有黨項兵士大聲叫好。楊告高坐臺上,臉上卻是越來越難看。
他雖然自稱文官,但是能夠派出到黨項去宣旨的,其見識能力,自然也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文官了。但見此番演練的騎射之術(shù),卻已經(jīng)不是自己這邊帶來的禁廂軍所能比了。
黨項人生長于馬背,人人都是吃奶的時候就在馬背上,會走路就開始挽弓了。更何況這數(shù)十年來,征戰(zhàn)不停,人人均是百戰(zhàn)中練出來的一身本領(lǐng),若是略差些,早做了戰(zhàn)場的亡魂了。又怎么是身處溫山軟水中,數(shù)十年未經(jīng)征戰(zhàn),吃糧拿俸的禁廂軍能比得了。
更何況對于大宋來說,馬匹本就是緊缺之物,要花大量的錢去買,更要花大量的錢去養(yǎng)——西北大草原,馬匹隨處吃草,中原沒有牧場,軍馬只能花大錢去買飼料。因此大宋的騎兵一直很緊缺。
光是普通的大宋兵士對陣黨項兵士,已經(jīng)是不能匹敵,更何況是面對黨項人挑出來的精銳將領(lǐng)?
楊告眉頭深蹙,微側(cè)身對朱允中道:“你去問問他們,可有把握?若無把握,便不必出來了?!迸c其逞強丟臉,不如隱忍藏拙吧!
朱允中卻道:“大人但請放心,只管看便罷了!”
但見野利遇乞騎著烏騅馬,慢慢地跑了幾步,忽然間一夾馬腹,那馬昂首長嘶一聲,直沖出去,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嗖嗖嗖嗖地一連聲,好象狂風疾雨般的箭聲,在場的人尚未回過神來,已經(jīng)停下馬來,立于校場正中,他的箭囊已經(jīng)空了。他的神色好似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還是那么淡淡地。
可是三百步外的十面箭靶,每面靶子正中的紅心,不多不少,都插著三支箭。忽然之間,校場歡聲雷動。
野利遇乞在馬上向元昊鞠躬行禮,瀟灑退場。
元昊不掩得意之色,他一向為所欲為,從來不曾掩飾什么,也從來不必克制什么,向楊告道:“楊大人,以為我黨項這小小的騎射之術(shù),還堪□□武士指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