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對不會讓咩迷托綠再回到興慶府的!”野利朱雀臉色已經(jīng)氣得發(fā)青,狠狠地將案幾一拍:“山遇惟亮為什么這么多事,羅羅在干什么,一點用都沒有,居然讓她的丈夫扯我們家族的后腿!”
胭脂站在她的前面,承受著她的怒火,卻還是道:“你怪羅羅有什么用,你也嫁給了昊王,你應該知道拓跋家的男人,要做什么事豈能是妻子能左右得了的。再說,咩迷托綠想回來,就算不是山遇,也一樣有別人會把這個消息帶給昊王?!?br/> 野利朱雀煩躁地走來走去:“到底是誰要同我作對,同我們野利家作對?”她的牙齒咬得格格響:“要是我查出來,我非得殺了她不可。”
“你現(xiàn)在什么都別動。”胭脂沉聲道:“大族長要我進宮來就是特意告訴你,你就專心養(yǎng)孩子,別再惹出什么事來,那就真的別想當上王后了。我提醒過你,不要手段太狠,你以為我阻止殺青蘭是跟你作對嗎?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出手太狠,如今不但所有后宮的女人都視你為敵人,就連各大族長的夫人們也把你看作眼中釘!”
野利朱雀尖叫道:“又關她們什么事了,難道她們還敢為衛(wèi)慕家抱不平嗎?衛(wèi)慕全族都泡在黃河底下了,難道多一個衛(wèi)慕青蘭又是什么翻了天的事?”
胭脂忍不住道:“可是只有衛(wèi)慕青蘭,卻是昊王的女人。整個黨項各大家族,誰不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昊王。你出手狠辣,誰為了自己女兒著想,不會將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誰也不想自己的女兒,落得咩迷妃和成遇那樣的下場!”
野利朱雀怒極反笑:“好、好,原來她們居然存了這樣的心思,她們以為昊王是先王那樣寬厚嗎?想做王后,就憑著那些老而朽的家族勢力想壓倒我野利家?做夢!”她這一真正地發(fā)起怒來,倒不像先前那樣煩燥不安的樣子,反而昂起了頭,雙眼閃閃發(fā)亮,充滿著驕傲和挑戰(zhàn)的氣勢,卻別有一副神采飛揚的魅力。
胭脂看著朱雀的神情,有一剎那的恍惚——元昊喜歡這樣強悍而自信的美女,從當年的胭脂到甘州城的黛阿公主到索夢藍如今的朱雀,他喜歡的都是這樣的女人。所以性格稍弱一點的衛(wèi)慕青蘭和咩迷托綠,始終得不到元昊的偏愛,也是這個道理。的確,此時的朱雀神彩飛揚,眼波流露的燦爛之色,又怎么是其他女子能比的呢,她如今能夠寵冠后宮,能夠有這份自信和彪悍,又何曾不是元昊有意無意的縱容呢。
胭脂回過神來,收起思緒,正色道:“大族長叫你現(xiàn)在別妄動,你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得很好。你已經(jīng)得到昊王的寵愛,生下兒子,這已經(jīng)夠了。昊王的性格,雖然喜歡你的自信好勝,可是如若讓他覺得你做過了頭,那就不妙了。剩下的事,已經(jīng)不是后宮的事了,而是整個政局的布置走向和時機。大族長自會有安排的,你現(xiàn)在只要照顧好你自己,照顧好寧明,別讓別人在你們母子身上下手就行,可千萬別再對別人下手了。”
朱雀笑了,親親熱熱地挽住了胭脂道:“小嬸嬸,我就知道,咱們是一家人。就算關起門來有什么意見,打開門還是自己人,齊心對外的時候可不能含糊。以后還得勞你多進宮來陪我,宮里宮外的消息,也要靠你去傳遞呢!”
胭脂看著眼前的朱雀,心中只覺得一陣蒼涼,只當年天都山那個雖然任性但卻天真坦率的小姑娘,早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也許她說得對,天都山讓人變得單純,而后宮讓人變得復雜。
這段時間,看著一場又一場血腥的殘殺在自己面前上演,所有曾經(jīng)認識的人,全部變了模樣,一副副溫情的面具被撕開,一個個變得如此猙獰可怕。人人都在變,人心最壞的一面,都在不斷上演。皇宮中曾經(jīng)有過的親情原來是假像,而天都山的寧靜,又何曾不是一擊就碎的幻想。
而她終于還是要踏入興慶府,踏入這明爭暗斗中。所幸的是,她當年還是逃開了,逃開了成為元昊妃子的命運,逃開了后宮的血腥廝殺。
所以她雖然可以處在旋渦的中心,仍然可以有旁觀的心態(tài);她雖然參與和野利家的謀畫,卻不會像朱雀那樣彷徨無依,患得患失。
思緒飛奔,卻在聽得一聲兒啼時,醒過神來,吶吶地問:“是寧明嗎?”
朱雀從乳娘的手中接過剛睡醒的兒子,眼神頓時變得充滿了愛憐和滿足,像所有的母親一樣,現(xiàn)寶似地將手中的兒子展示給胭脂看:“你看,我的小寧明,他聲音哭得有多嘹亮,他的力氣有多大啊,他的小臉有多紅潤——”
胭脂輕輕地接過這大哭著的嬰兒,抱入懷中,那嬰兒想是初初想來,習慣性地號哭幾聲,忽然停住了哭聲,轉著眼睛好奇地看著胭脂。
胭脂看著懷中這初生的嬰兒,發(fā)著奶香的軟糯身子,圓溜溜的大眼睛,忽然綻開了笑臉,咯咯地笑起來。
這笑聲,讓她的心忽然顫抖,此時她忽然明白,咩迷妃當年為什么要在能逃走的時候返身去救兒子,衛(wèi)慕青蘭為什么滿懷恨意最后卻只要求救自己和元昊所生的兒子,朱雀為什么要做這么瘋狂的事——
孩子的笑聲純真而無邪,然而,這個孩子也許一生也不會知道,為了他的降生,他的母親讓另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和他的母親,永遠沉尸在黃河底下了。
而此時遠在王庭鎮(zhèn),還有另外一個母親和孩子,他們母子的命運,到底是生還是死呢?
“他們母子的命運,到底是生是死?”元昊玩味著這句話,看著眼前的野利仁榮:“仁榮,你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野利仁榮正色掀衣跪下道:“仁榮要向昊王請罪,在我回到興慶府之后,我才知道朱雀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br/> 元昊哦了一聲,道:“你是指——”
野利仁榮道:“朱雀因受衛(wèi)慕王后的協(xié)迫,向先王誣告阿里王子的母親詛咒衛(wèi)慕青蘭和她的孩子,所以,如今只怕已經(jīng)跟咩迷托綠王妃結下了不解的怨恨。”
元昊伸手去扶野利仁榮,不在意地笑道:“你起來吧,我還以為什么事這么嚴重!這件事,朱雀已經(jīng)向我說過了,這事情并非她的本意,她也是為了保全我的骨肉,才被迫的。哼,衛(wèi)慕一族手段太過狠毒,就算她不依從,一樣有辦法對付咩迷氏她們。朱雀若不依從,只怕她母子兩人,早不能活在這個世上。是本王不能保全自己的妻兒,又怎么能怪她一個身懷著孩子的孕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