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邊城,破廟,雪夜。
“五丁仗劍決元霍,直取銀河下帝畿。戰(zhàn)死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币魂嚳穹诺囊髟娐暎谶@雪夜里分外的響亮。
那書生仗劍吟詩,但見劍光霍霍,滿室電光閃動,寒光逼人。半晌舞畢劍招,忽然長嘯一聲,將那劍往庭中雪地里一扔,忽然仰頭將皮囊中的酒直飲了半袋下來,才放下皮囊,哈哈大笑。
那破廟殘舊無比,門斷窗朽,已不能擋遮風(fēng)雨,神像也已經(jīng)蛛絲纏結(jié),模糊不清,唯有半跌在地上的匾額上依稀可辨認出“項王廟”等字眼。
此時寒冬臘月,正是萬家團圓的時候,這邊城的破廟里頭,卻有這三個破衣書生,在此避雪。
卻見一人擊掌嘆道:“張兄此詩,當(dāng)真胸懷兵甲,氣沖云霄??!”
那張姓書生卻是苦笑一聲,道:“說什么胸懷兵甲,氣沖云霄。姚兄、吳兄,你我三人,一身才學(xué),自信不在滿堂公卿之下??墒沁@大宋天下,又有誰給我們這個機會,一展平生抱負呢?”
剛才那擊掌之人不忿地道:“張兄,您素來是我們?nèi)酥?,何以自己泄了志氣。天下之大,何止大宋,楚材晉用,自古已有。張兄您那首鸚鵡詩最末兩句寫得好:‘好著金籠收拾去,莫教飛去別人家?!热粺o人愿意用金籠收我們,那也怪不得我們飛去別人家了?!?br/> 另一名比較沉默的書生卻道:“我們總是大宋子民,縱不能為大宋效力,也總不能對大宋不利啊!我不信走遍天下,竟無用我等之處!”
那張書生狂笑道:“姚兄,你總還是天真。什么叫走遍天下,你我已經(jīng)年過三十,難道當(dāng)真要變成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嗎?你我三人,數(shù)番上京赴考,自問文章策論,并無不及人處,卻屢屢在殿試中被人涮下。說什么言語無禮,舉止無狀,呸,其實只不過是做了名門子弟的陪考。你我既無權(quán)無勢,又桀驁不馴不肯隨波逐流,怎么不一次次被人逐出門去啊,哈哈哈……”他抬頭指著殿上神像,道:“秦皇無道,那項王高祖,起于草莽,逐鹿天下。王候?qū)⑾啵瑢幱蟹N乎,寧有種乎?”他大聲反復(fù)呼著“寧有種乎”,神情轉(zhuǎn)為凄厲。
那姚書生不安地皺起了眉頭,叫了一聲:“張兄!”
那張書生收起了狂笑,冷冷道:“非是我張源不愛國,我是報國無門,是國不愛我??!”他伸手卷起衣袖,冷然道:“這是華州小吏,逼索賄賂不成,將我誣陷入獄,三個月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鞭韃棍打留下的傷痕,至今逢陰逢寒,尤自傷痛。這樣的國,何必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