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楊過說了那番話后,阿眉再也沒提過‘死’字,甚至楊過采來的藥再難吃,阿眉也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
清風徐來,吹得枝葉招展。阿眉伏在楊過背上,聽著耳邊清晰的呼吸聲,心中五味雜陳。這個當初倔犟沖動的少年,后背竟也這般寬闊,能為人遮風擋雨了。
等自己身死過后,這江湖上能欺負他的人,恐怕也沒幾個。可惜了,將來神雕大俠的威風,她卻無緣得見。
背上那人的思緒,楊過是不知的,他如今只有滿腔的焦慮。阿姐傷重,又隱隱存了死意,若不及時救治,恐命不久矣。而這世上他所知能救她的,也只有一人了。
襄陽城內(nèi)。
“郭大俠?!币娙诉M來,秦無生忙示意阿九將自己扶起來。他為人雖傲,對這位固守襄陽多年的大俠郭靖還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秦先生別多禮,傷勢要緊?!惫该Υ蟛缴锨埃棺Ψ降膭幼?。
秦無生捂著傷口,順勢靠在阿九身上,咳了兩聲道:“郭大俠今日來,可是那布防圖出了問題?”
郭靖擺手,遲疑片刻道:“秦先生為了布防圖出生入死,我本不想為了個人私事來擾你養(yǎng)傷。只是……我那不成器的子侄楊過曾出襄陽往蒙古駐軍方向去,不知先生可曾遇見?”
郭靖這話一出,秦無生便面有愧色。他那日同阿九闖出來尚且九死一生,那楊過單槍匹馬引開眾人,恐怕更是在劫難逃。想到此處,他心里便覺得對不住郭靖。
“秦某確實遇見了楊少俠。”
“當真,過兒他現(xiàn)在何處,可有危險?”郭靖本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來問,不成想竟真得了楊過的消息,當即大喜道。
秦無生便將蒙古軍營中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說給郭靖聽,連同蒙托被阿眉所擒,楊過應是去尋她的猜測也一同說給了郭靖。
聽到楊過捉了那陳老翁,替秦無生引開士兵,沖入箭雨中不知生死時,郭靖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中含淚道:“好!好漢子!不愧是楊家漢子……”
見秦無生眼中愧色漸濃,郭靖嘆了一聲道:“秦先生無需自責,過兒既然決定引開追兵,心中定不會不清楚后果,我從前……小看了他?!?br/>
郭靖想到妻子從前常憂心過兒步康弟后塵的擔憂,又是愧疚又是驕傲。愧疚自己妻子的猜疑,驕傲過兒果然如他所想,是個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心情激蕩之下,秦無生這就坐不下去了。待郭靖告辭后,阿九望著他方才坐著的地方驚呼道:“先生,你看!”
秦無生循聲望去,只見方才郭靖坐過的凳子下,石磚已碎成無數(shù)塊。恐怕是方才他心情激蕩之下,內(nèi)力外放所致。
阿九心有余悸道:“還好郭大俠沒有將楊少俠的死怪在你我身上,否則……”說著,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若是郭大俠是如此心胸狹窄之人,這襄陽也守不到今日了。”秦無生瞪了阿九一眼,沒好氣地道。
“你想去襄陽?”阿眉望了眼天上的太陽,貼著楊過耳邊輕聲問道。
“嗯。”楊過繼續(xù)埋頭趕路,“郭伯伯郭伯母知交滿天下,定時能尋到治好阿姐的方法?!?br/>
阿眉敏銳地察覺了楊過說起郭伯伯時的語氣似乎與從前不同,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青年棱角分明的側(cè)臉,道:“你在郭大俠那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什么,只是想到郭伯母不是很喜歡我,怕阿姐你同我過去怕是她要不高興了?!睏钸^并沒有將陳老翁臨死前說的那番話告訴阿眉,他自己尚且沒想明白,也不想阿姐此時為這事費心神。
阿眉見他不愿明言,倒也沒有追根究底。在她看來,自己不過幾天的性命,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是無用,又何必徒添煩悶。
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即將離開,阿眉最近竟覺得這路邊的風景都變得可愛起來。路過一處開了開了兩三朵野花的草叢,阿眉不禁感嘆出聲。
“這花都開了,春天來了呀?!?br/>
一句隨口的感嘆讓楊過的腳步一頓,他左手護住身后的人,騰出的右手一揮,將那幾朵花卷起遞到阿眉鼻尖。
“鮮花贈美人?!睏钸^笑著道。
阿眉一愣,左手接過,笑道:“俏皮話一籮筐,也不知以后要騙走多少姑娘的心?!?br/>
楊過一愣,隨即玩笑般地道:“若是所有姑娘都像阿姐這樣聰明,恐怕我是一個都騙不到。所以阿姐你可要好好陪著我,否則以后我可就是沒人陪的小可憐了?!?br/>
“油嘴滑舌?!卑⒚夹χ媚腔▋号隽伺鏊哪橆a,卻沒有應承下來。楊過眸色一暗,也沒有再說什么。
“喲,我還以為是哪里來的野鴛鴦,原來還是老熟人呀!”忽然,遠處傳來大笑聲,接著便是一句滿是嘲諷意味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