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遮月,兩個影子立在淺淺的溪水中,如頑石如枯樹,又如鬼魅。
“呵,我可太久沒有流血了,你很厲害!”察斯太的左腕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仿佛里面的骨頭已化開,只有一層皮肉連接,看上去讓人不寒而栗。
可是他卻一絲憤怒也沒有,語氣里反而透著歡喜,像是久旱之人逢了甘霖,孤寂太久的人遇見了知己舊識。
造成這一切的人并沒有開口,一雙寒光四射的眼睛緊緊盯著察斯太,秀眉微蹙。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狼狽過。漫長的輪回帶給她的不僅是痛苦,還有一般人窮其一生都學(xué)不會的本事。
“你師父是誰?”察斯太眼熱地問道。
他先前也曾懷疑這和自己一樣不過是因為內(nèi)功深厚才容顏不改,可方才動手時,卻也摸出其骨齡不過妙齡間。能將一個小娃娃教出如此本領(lǐng),那她師父該是怎樣的驚世絕艷的人物。
“他們并不在這世間?!卑⒚佳壑袘涯钪婚W而過,很快又歸于平靜。她不想在此時被對方分了心神,所以并不愿多開口說話。
察斯太霍然睜大眼,目光炯炯地盯著眼前的少女。心念急轉(zhuǎn):莫非這女娃娃的師父已悟出武學(xué)的大道,早已破空登仙而去?
是了,是了,只有仙人傳授,才能讓這女娃娃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本事。想他于雪山中苦修近一百二十載,竟然不及個女娃娃運氣好,能得仙人指點。
想到這,察斯太看阿眉的眼神便是說不出的嫉妒與熱切。或許……這少女便是他預(yù)感中的機緣。
黑云過,絲絲縷縷月光照在少女的臉龐,映出一片白,半點不似活人。若是低頭細(xì)細(xì)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這少女腳下的溪水里仿佛藏有數(shù)不清的水草,搖曳著駭人的黑影。
察斯太聞著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血腥味,笑容越盛。那水中的黑影哪里是什么水草,分明是這女娃娃身上流出的血。鮮紅的血在夜幕中仿佛黑色的爪牙,將少女團團圍住。
高手過招,往往一招致勝。眼前兩人這一天中真正動手不過五招,第一招相互試探,阿眉驚訝地發(fā)現(xiàn),眼前這人內(nèi)力渾厚,她聞所未聞。而察斯太也確定了眼前這少女的骨齡,如她外表一樣年輕。
第二招,阿眉削去了對方的半截衣袖,察斯太斷了阿眉耳后的一撮發(fā)。
第三招,阿眉退了三步,撞斷了身后的百年老樹一棵。察斯太退了三步,右腳踏入地底兩尺。
第四招,阿眉碎了察斯太右手的腕骨,察斯
同樣捏碎了阿眉的右肩。
第五招……
第五招恰在黑云遮月時,一片漆黑中,誰也不知他們到底誰傷得重,誰傷得輕。所以,他們也在試探,也在思索。這最后一招,到底誰先動手……
夜里的溪水冷徹心扉,兩人站在溪水中的腳仿佛感覺不到這涼意,誰也沒有先動?;蛘呦葎泳褪窍容敚麄兇藭r比的就是誰能夠撐的更久,撐到對方撐不住,那就是勝。
察斯太的眼睛就像雪山上餓了許久的野狼,幽深危險。他緊緊盯著阿眉的每一處關(guān)節(jié),只要對方有了漏洞,他就會兇狠地沖上前咬住獵物的喉嚨。
可惜,他不動,對方竟然也沒動。好的獵人往往比一般人更有耐心,也更能忍。所以,他終于等到了對方忍不住的那一刻。
月光皎潔,將溪中二人照得分明,也將阿眉的動作照得分明。察斯太見對方身形向左,整個人便如獵鷹撲食,欲擒住其咽喉。
然而,本來在他眼中向左的人突然像是半空中改了方向一般,攜一道白光往他右側(cè)而來。那白光如將彎月折來,隨手一劃,察斯太只覺面前的空氣都被劃開,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你傷的不是右腳!”黑暗很快將他的震怒淹沒,只聽一聲重物落水的響聲,溪邊又歸于平靜。
方才的第五招,察斯太以為自己打中了阿眉的右腳,料定她同自己對峙之時定會因為腳上損傷而先撐不住。所以他時時關(guān)注她腳上動作,借以判斷她的行動,先發(fā)制人。
可惜,他猜錯了。
阿眉手里的刀再也握不住,狠狠吐出一口鮮血,跌坐在溪水里。她并沒有傷到右腳,卻傷了五臟。
那把陪了她很久很久的小刀,在水中泛著清冽的白光,照見察斯太伏在水中的尸體上,只見那光滑如少年的肌膚迅速干癟老去,原本精光四射的右眼中,慢慢滲出血來。
她猜得沒錯,察斯太在第五招時果然傷了眼,所以他看似在看,其實是在聽,聽阿眉腳下的動靜??上В魉?,聲亂人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