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鈺娘沒再管吞天鬼,而是徑直向那囚裝女子和孩子走去。畢竟吞天鬼兩個招子被廢,現(xiàn)在已經(jīng)如癲似狂,再沒什么翻天本事了。
右手還在袖中,卻已經(jīng)將地上嗷嗷哭泣的嬰兒抱起,鈺娘的表情很傷心、痛苦。她來到囚裝女子身旁,蹲下來,低聲說:“放心,孩子被你保護得很好,現(xiàn)在只是受到驚嚇,不礙的。”
邊說邊輕輕哼唱一首小曲,慢慢晃動身子。果然,孩子哭嚎聲逐漸變小,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要么說做孩子最幸福。沒有成年人那么多煩惱,更不懂世間各種悲苦,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全無太多煩惱。
可對于鈺娘來說,現(xiàn)在最頭疼的就是眼前局面。眼見囚裝女子出氣多進氣少,嘴角鮮血不停涌出,就知吞天鬼剛才那一腳已經(jīng)傷了她的內(nèi)臟,回天乏術(shù)了。
這會兒鈺娘聲音輕柔,好似柔母或親人,輕問囚裝女子還有什么交代。囚裝女子苦笑,勉強伸手入懷掏出一個香囊,交給鈺娘。
“我……我夫君本是……是御史臺中正三品治書……書……”咳咳幾聲咳嗽,鮮血成井噴狀。鈺娘趕緊出手如風,在囚裝女子幾處大穴上注力,這才勉強抑制住血氣外沖之勢。
囚裝女子感激地看看鈺娘,接著說:“他……他被派于五年前……表面成為達魯花赤一員,隨……隨需調(diào)往各府衙,實則暗中糾察內(nèi)患、貪佞之輩。誰知不久前,為何會被知曉身份,這……這才招來殺身之禍?!?br/>
喘口氣,囚裝女子盯著鈺娘,“孩子姓……姓什么再無重要,只求姐姐能將我夫君最后血脈收養(yǎng),也算小妹……小妹……含笑九……九……”身子一沉,撒手而去。
可能母子連心,鈺娘懷中嬰兒此時一只眼角竟然流下兩滴晶瑩淚珠,順著蠟黃小臉而下。鈺娘不忍,輕輕為他擦拭淚水,一個親吻并低語道:“娘親與你同在,這段經(jīng)歷只是噩夢,忘卻吧?!?br/>
將裹被輕輕蓋上,讓孩子繼續(xù)睡去,鈺娘伸手拎著囚裝女子后心衣衫,竟然運力將人高高提起,這才大踏步向峽谷一邊,那低矮槐樹走去。遠處的吞天鬼還在哀嚎,她視如草芥,理都不理。
將囚裝女子尸體平放在地,孩子輕輕擱在她身上,鈺娘找來一根粗枝,在槐樹下運內(nèi)力開始刨坑。
這里常年環(huán)境濕潤,土質(zhì)不能算硬,可就一般人來說,即使有鐵鍬想要挖坑,也不容易。畢竟槐樹固土,為了保護自己根系,會將周圍泥土緊固抗擊狂風暴雨。
可那粗枝到了鈺娘手中,好像比鐵鍬還要好使,落點就是一個深洞,起來就是小桌桌面大小的土塊,不到一盞茶功夫,一個數(shù)尺深坑就出現(xiàn)了。
將囚裝女子尸體輕輕放進坑中,抱著孩子低語:“來啊,和娘親告別?!?br/>
這孩子真似有感,竟然輕聲哼唧起來。聲脆輕柔,好似真在為自己不幸的娘親做最后送別。
鈺娘點點頭,又看看囚裝女子尸身,嘴里默念著什么。忽然雙眼圓睜,左手猛揮,坑邊積土隨掌風滑落,不一會兒將逝者完全掩埋。
不知為何,鈺娘沒有為囚裝女子立碑,只是拜了幾拜,這就抱著孩子返回谷內(nèi)。
說也奇怪,此時孩子再不哭泣,聲音輕輕傳出,似乎又睡了。
……
“蠢貨,報應(yīng)到了,你該為自己犯下的錯贖罪!”鈺娘的聲音響起。
吞天鬼疼痛勁兒慢慢散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勉強可以忍耐,所以內(nèi)容聽了個清楚。
原先他號稱天不怕地不怕,所以才起了這種諢號。可現(xiàn)在,聽到鈺娘說話竟然不自覺渾身一抖,看來他也知道什么叫“報應(yīng)”!
但吞天鬼好歹也是個壯漢,在江湖打滾多年,就算死面子也是要的。僅是一瞬間懼怕,隨后就哈哈笑起,“賊婆娘,休要廢話。今天大爺栽了不錯,認命。要想取大爺性命,你盡管來,要是牙蹦半個‘怕’字兒,大爺就是你生的!”
聽他說法,鈺娘竟然笑了。最奇怪的是她唇上開始慢慢浮現(xiàn)出青須痕跡,這瞬間一個婦人好像要變成男人一樣,簡直匪夷所思。
“好啊,不害怕最好。兔崽子,你的罪行我會用醢殺的辦法處置,咱們現(xiàn)在開始!”這確實是男人的聲音,而且低沉、粗野。
聽這話,吞天鬼一愣,隨即大罵:“臭婆娘,有本事你親自下手,請一個男人幫忙算什么!臭婆娘,有本事說話啊!臭婆娘——!”
可無論怎么嘶喊,鈺娘也不理會。伸手拎著吞天鬼后領(lǐng),拖著他一路向山谷另一邊那棵碩大槐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