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汪兆齡的計劃,張獻忠立刻選派一名能言善辯之士,攜帶寶物去往襄陽道賀,并稱西營愿攻打蘄州、武昌,替李自成掃除后顧之憂。
果不其然,在聽完西營使者的一番言辭后,李自成雖覺張獻忠此舉包藏野心,但認為西營力量弱小,難以為害,況且不論成功與否都能夠替他牽制住官軍,于是當即表示了同意。
有了李自成的首肯,張獻忠遂整軍離開天堂寨,一舉攻克黃梅縣城,知縣張聯(lián)芳聞風(fēng)遁逃。
數(shù)百年來,蘄、黃二州皆是富庶之地,但由于臨近英、霍山區(qū),這些年屢屢遭受革左五營的襲擾,官府又無力抵御,因此當?shù)厥兰掖笞?、縉紳富戶皆紛紛結(jié)寨自守。
不過這些老爺每日只知之乎者也,詩詞歌賦,對打戰(zhàn)之事一竅不通,故而只能依賴那些簽了賣身契的僮奴,將他們組編成軍,發(fā)給刀槍弩箭。
各寨寨主為了籠絡(luò)住這些人,除了不能脫離奴籍,對于僮奴提出的所有要求,皆是一一滿足,并為他們配置各式精良裝備,以及高頭大馬,又從中選出干練之人為領(lǐng)隊,重金收買其心,將他們稱之為“僮奴軍”。
盡管僮奴的待遇相較以往有了很大提高,但畢竟奴隸永遠都是奴隸,不能因為有功便發(fā)還賣身文書。大明律中又有明文規(guī)定,僮奴必須絕對服從主人,子女任憑主人婚配,掙得的一切也皆歸主人所有,主家殺了僮奴乃是天經(jīng)地義,僮奴若傷害主人則是十惡不赦。因此在這些人心中只有利益二字,對主人并沒有忠誠可言。
崇禎十六年正月,廣濟縣人胡默前來投靠張獻忠,在他的引導(dǎo)下,西營義軍兵不血刃攻破了廣濟縣城。
隨后,胡默又向張獻忠建言道:“如今九屬山寨皆由奴軍據(jù)寨堅守,若大王能派人前往暗結(jié)奴軍,許他們脫去奴籍,奴軍必將反戈相向,九屬之地自可以傳檄而定!然后收攏奴軍以為前鋒,渡江攻取武昌,則湖廣、江西唾手可得!我軍既得上游,屆時順江而下,攻克南京亦可期也!”
張獻忠大喜,即刻吩咐汪兆齡派遣心腹之人前往各寨聯(lián)絡(luò)僮奴軍。
果不其然,那些僮奴軍在聽說張獻忠許他們除去奴籍后,皆是歡欣鼓舞,紛紛與西營暗通消息,盼望張獻忠率大軍早日殺到。
在胡默的這番操作下,獨山、金子、鳳凰諸寨僮奴軍相繼殺死寨主,舉寨歸附張獻忠。張獻忠于是讓他們?nèi)耘f各守其寨,防備官軍來犯。這些人既殺家主,已是無路可退,自然從此死心塌地跟隨張獻忠了。
正月二十一日,大雪。
臨近中午,定國從張獻忠大營匆匆返回龍驤營駐地,剛進寨門,定國就立刻命靳統(tǒng)武將諸將召集至帳中議事。
等到諸將聚齊,定國擺手示意大家圍著火盆席地而坐,繼而言道:“今日有荊王府太監(jiān)郝承忠派心腹前來投書,稱愿為我軍內(nèi)應(yīng)!大王已命我龍驤營為前鋒襲取蘄州,事不宜遲,一會兒咱們就出發(fā)!”
“老大!廣濟與蘄州相距百里,外面雪又下得這么大,如何作戰(zhàn)?”陳璽一臉困惑地問道。
定國環(huán)顧四周,見諸將全是同樣表情,于是向大伙解釋道:“正因為外頭冷風(fēng)呼嘯,大雪紛飛,連我們自己都覺得不適合作戰(zhàn),官軍才更不會有所防備!現(xiàn)在已是午時末刻,咱們以精騎突襲,就算全程路滑難行,丑時之前也足以到達,那時正是半夜,官軍大多都在睡夢之中,我軍忽然發(fā)起進攻,城中必然猝不及防,拿下蘄州并非難事!”
見定國下定了決心,諸將皆不再抱怨,紛紛起身,各自回帳準備去了。
臨散會前,定國再次向大家叮囑道:“兵貴神速,咱們必須借助大雪和黑夜的掩護,悄無聲息地登上城頭,打官軍一個措手不及,否則一旦驚動官軍,變?yōu)楣コ菓?zhàn),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隨著五千龍驤營將士拔營起寨,這場雪也越下越大了,雖然大家都穿著厚實的棉衣,然而寒霜凍臉,加上馬蹄時不時打滑,揚起的冰渣不停拍打在臉上,疼得人睜不開眼。
盡管如此,可誰也沒有駐馬停下,因為大伙都知道,一旦落單,最終的結(jié)局恐怕就只有凍死在荒野之中了。
這如鵝毛般的大雪大大減緩了大軍行進的速度,等他們趕到蘄州東門時已是寅時三刻了。在雪夜中,整個蘄州城都被白茫茫的大雪覆蓋,城中靜悄悄的,除了幾盞孤燈在寒風(fēng)中無助地搖曳,城頭上竟看不到一個值哨的官軍。
眼瞅著時間不早,定國當即下令道:“張成均、李永成!你二人即刻領(lǐng)兵一千去往西門外江岸碼頭埋伏,若有人逃出,不可放走一個!”
二人答應(yīng)一聲,旋即帶著將士悄悄繞道向南,沿著長江東岸,去往西門埋伏去了。
目送他們離開后,定國繼續(xù)下令道:“陳璽、王之邦!入城之后你二人領(lǐng)兵一千去奪北門!李春銘、楊祥!你二人領(lǐng)兵一千去奪南門!老靳,你帶五百人攻州府衙門!其他將士隨我攻打荊王府!大家都清楚了么?”
“清楚了!”諸將各自輕聲低吼了一句。
“祁將軍,這里就交給你了!王國仁,帶上一百親兵隨我下馬!”說話間,定國已然翻身躍下了“二斗金”。
“老大!你是主將,不可以身犯險!還是讓我去吧!”靳統(tǒng)武嚇了一跳,趕忙就要下馬阻止。
定國伸手將他按在馬鞍,毅然決然地命令道:“依令行事,違命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