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生很大方,拿出一卷紙來,很自然地問道,“大的還是小的?”
?
我汗,問道:“小的還要紙嗎?”
?
全車的人都笑翻了,只有安哥在那里冥思苦想,“笑什么啊?就是??!小的還要紙嗎?”
?
這下連司機都笑得抓不住方向盤了。
?
吳曲一只手捂著肚子重復道:“沒得救了,沒得救了?!?br/> ?
只有安哥在那里陷入沉思,看那陣勢如同愛因斯坦在思考宇宙能量是否守恒的問題,周遭的笑聲漸漸遠離他的世界……
?
車開了半個多小時,窗外的景致已和湘城無關(guān)了:道路變得纖細,因為車少的緣故卻更顯得通暢,路旁是稻田,像烏龜?shù)募讱ひ话惚婚L滿毛豆的田埂劃分成一塊一塊——并不規(guī)整,卻錯落有致。眼下正是秋收時節(jié),稻田中有稻穗飽滿等著收割的,如同蓋上了厚實的黃袍,在陽光下反射著華麗的金光;有已完成收割的,田中只剩下樁子一般的齊刷刷的禾蔸,露出泥土的本色,數(shù)米高的草垛一個個如巨型甜筒般散落在田間,遠遠看去像極了歐洲童話中的城堡;還有些正在秋收的稻田,打谷機轟鳴,漢子們戴著草帽,將成捆的稻穗高高舉起,再伸進機器中,動作如舞蹈般充滿了張力和美感;待收的稻穗在村婦的鐮刀下齊刷刷地、飛快地倒下,十分壯烈的樣子;蝗蟲和螞蚱被端掉了老窩,撲棱著翅膀四處逃竄,有攀附在樹上、電線桿上的,也有撞在車窗上的,還有夾著泥土的清新氣息飛進車內(nèi)的,引得女孩們陣陣尖叫。
?
車馳離了喧囂,沿著蜿蜒的公路上山,公路的盡頭是一所小學——只有兩個教室,十六七套桌椅,桌子有的刷著紅漆,有的刷著綠漆,有的干脆是木頭的原色;椅子更是參差不齊,缺胳膊少腿,甚至有兩“把”直接就是用砍斷的樹根替代。黑板上星星點點到處是被不知什么砸出的坑,平整的地方卻大大方方寫著“上”“下”“大”“小”“人”“口”“手”等簡筆漢字。整座學校簡陋得幾乎讓人心疼。
?
“夏拙,”劉菁叫住我,悄聲問道,“你身上帶零錢了嗎?”
?
“帶了,你要多少?”我有些疑惑地打開錢包,“這附近可連小賣部都沒有?!?br/> ?
“嘿嘿,我知道!”劉菁神秘地笑了笑,解開自己的錢包,把十塊的人民幣都拿了出來數(shù)了數(shù),然后又把我的湊過去數(shù)了數(shù),然后自言自語道:“剛好?!?br/> ?
“你——要干嗎?”我禁不住好奇。
?
“干點有趣的事?!闭f罷拉著我的手沖進了教室,沖著每張課桌里放了十塊、二十塊不等的零錢。
?
“想象一下:孩子們周一跑過來上學,看到課桌里的零錢,會有多開心??!”說完劉菁自己開心地笑了。我也笑了,心想這真是個善良的女孩。
?
學校外面,他們幾個正盯著一棵樹在看。那是一棵蒼翠的松樹,樹干挺拔,虬枝橫生,黛青色的松針成簇,如一把把扇子伸向遠方,樹上的標簽顯示:“樹種:馬尾松;編號:021;科名:松科;樹齡:700……”
?
“我靠!七百年!”吳曲夸張地感慨。
?
“應(yīng)該是元代種下的?!卑哺鐟?yīng)道。
?
“七百年前是元代嗎?”吳曲歪著頭眨巴著眼睛擺出一副勤學好問的樣子。
?
“1206年到1368年。”
?
“我靠!林安邦,?!涟?!這都記得?!眳乔淙烁R人一樣,毫不吝嗇。
?
安哥瞪了她一眼,正色道:“女孩子能不能不要講臟話,聽了難受?!?br/> ?
吳曲手里正捏著一張面紙,聽了安哥的批評后也不惱,利索地把紙撕成兩半,做成兩個小紙團,遞到安哥面前。
?
“干……干嗎?”
?
“塞住你的耳朵眼啊!嘁!”吳曲翻了個白眼,嘴里嘟嘟囔囔地扭頭走了。留下安哥在那里氣得兩片嘴唇直哆嗦。
?
看樣子,一根比這棵七百年的樹還粗的梁子從此結(jié)下了。
?
學校后面就是這座被稱為“黃思巖”的最高峰,我們挑了塊靠近山泉的平地,從車上卸下鍋碗瓢盆和吃的喝的,忙活起來。
?
“安哥、吳曲拾柴火,我和小謝烤肉,拙子、菁菁還有易子夢挖灶做火鍋。”歐陽俊果然是領(lǐng)袖人物,安排野炊都是滴水不漏。
?
吳曲看上去興致很高,扯著安哥的胳膊就往林子里面鉆。
?
“干、干啥?”易子夢口吃的毛病似乎傳染給安哥了。
?
“沒聽清指示嗎?我跟你拾柴火啊!趕緊趕緊!等下沒火做飯要拿你是問!”吳曲似乎早把剛才的斗嘴忘得煙消云散,一個勁兒把安哥往林子里面拽。
?
劉菁看得在那兒樂呵了半天,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沖我說:“你們幾個太壞了,把吳曲和林安邦分在一起,那不明擺著要掐嘛?!?br/> ?
“好戲在后頭,”歐陽俊笑道,“拙子,打不打賭?這兩個人以后一定好戲連連?!?br/> ?
我笑道:“連廣告都不帶插播的?!?br/> ?
易子夢顛兒顛兒地跑過來,“菁菁(這小子連稱呼都改了),我們?nèi)ハ床税桑俊?br/> ?
“好??!”劉菁笑著應(yīng)承道,看了我一眼。
?
“拙子,你辛苦一下,給咱挖個灶出來,等下煮、煮魚頭火鍋?!币鬃訅暨叿愿牢疫厹愔鴦⑤既ハ呄床?。然后騰出一只手放背后,豎了個大拇指。
?
我笑著罵了句“孫子”就埋頭挖灶。
?
灶挖好了,洗菜的沒見上來,拾柴火的也沒見回來,做燒烤的倒是利索,先烤好兩串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地吃起來,我看得口水傾盆,索性一個人去撿柴火。
?
此時的顏亦冰,或許正優(yōu)雅地站在某個大型影樓的玻璃櫥窗里,就如一尊靜放在天鵝絨臺布上的青花瓷,在鈉燈溫暖的光線投射下,接受無數(shù)路人的矚目。
?
她的身上似乎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神秘氣息,誘使你走近,而當你真正走近的時候,她的眼神卻如一道看不見的墻,生生地拒你于門外。
?
我是該做一個勇敢而莽撞的歐洲騎士,不顧一切翻過那道高深的城墻,還是該像一尊石獅一般,日復一日地守候在她的門前,只為遠遠地看著她,就如天鵝絨上的鈉燈,日復一日地照亮著那尊青花瓷?
?
我拿出手機,撥完她的手機號,卻遲遲不敢按下綠色的“call”鍵,于是刪除,再撥。如此反復糾結(jié)許久,把自己弄得焦頭爛額急火攻心。
?
突然電話響起,如同電流一般刺激了我正瀕臨斷線的神經(jīng),手機掉在地上,我撿起來——是顏亦冰。
?
“嗨……”我拼命壓抑住內(nèi)心的狂喜。
?
“好玩嗎?”
?
“還行,就缺你了?!?br/> ?
“沒辦法,跟影樓約好了?!?br/> ?
“嗯,收入不菲吧?”
?
“還行吧,拿了三百?!?br/> ?
“請客吧!”
?
“好?。 北臼且痪渫嫘?,沒想到她竟然應(yīng)了,讓我多少有些意外。
?
“真的?”
?
“那算了。”
?
“別——在哪兒?什么時候?”
?
“就今晚吧!米羅咖啡。不見不散?!睊祀娫捛邦佉啾a充一句,“不許遲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