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舞劍少年又出現(xiàn)在俞和夢境中,這一次,左近卻是不再有小溪翠竹,一派仙家福地的祥和情形,而是身臨一處峭壁之巔,亂石嶙峋,風(fēng)聲呼嘯,直吹得那少年一襲白衫烈烈狂舞。在那少年的身背后,便是萬丈懸崖,黑漆漆的,仿佛可直通黃泉。
天上陰云密布,時不時有雷電如靈蛇,在云層中穿梭而過??缮倌晔种械拈L劍,比天上的閃電更明亮,步錯身移,就在峭壁絕頂,揮出一片片絢麗的劍光來。
刺、劈、點、撩、抹、穿、挑、絞、掃,依舊是劍九法的基本路子,可每一劍都不相同,似蘊有千重劍意,玄妙無方!
忽地,山風(fēng)卷起灰色的霧氣。濃稠的灰霧翻攪成一團(tuán),顯化出一個異常壯碩的男子身形來,這男子踏步走出霧氣,那面孔分明便是被俞和殺死的山匪首領(lǐng),滿臉的血痂和橫肉,目露兇光如火,渾身虬結(jié)的筋肉如烏藤盤踞,一柄雕花大斧,拎在手中。
帶著一股沖天的煞氣,這山匪首領(lǐng)每一步重重落下,都似乎要震碎山崖,直逼舞劍少年而去。
忽地,山匪首領(lǐng)掄起大斧,發(fā)一聲虎吼,巨大的身體高高躍起,撞碎了山嵐,對準(zhǔn)舞劍少年當(dāng)頭劈下,那斧刃帶起沉悶破風(fēng)聲,驚心動魄。
少年仿佛視而不見,只顧舞劍不休,待得大斧離他頭頂半尺,忽地一轉(zhuǎn)身,看似信手一揮,一道澄碧的劍光驟然綻出,劍鋒妙到顛豪的貼著斧刃下沿切入,正斬在斧柄上,輕輕巧巧的把大斧劈成二截,緊接著將山匪首領(lǐng)的胸膛撕裂,肉身斬成二段。
并沒有鮮血如瀑的慘烈情形,山匪首領(lǐng)只是復(fù)化作一片灰霧,隨風(fēng)而去,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那灰霧繞著山崖徘徊了一陣子,便又重新凝聚起來。這一次,竟然足足幻現(xiàn)出九個一模一樣的莽漢來,比那山匪首領(lǐng)更加高大壯碩,一身的筋肉好像烏鐵澆鑄,有的持*,有的持長矛,有的用巨錘,全是戰(zhàn)場上廝殺的重兵器。九個人的氣勢連成一片,令人仿佛置身血肉屠場,直面千軍萬馬,他們一齊怒吼,猛沖過來,九件重兵器如山岳覆頂。
舞劍少年腳步一錯,他不退反進(jìn)!迎著對方的洶洶攻勢,整個人都如劍鋒一般切入。
刺、劈、點、撩、抹、穿、挑、絞、掃,劍似流星,每一道劍光,都在對手氣力不繼之處閃現(xiàn);每一擊,便有一座如山的煞氣消弭。
九道身影,九道劍光,一一斬成灰霧散去。
天上雷霆震響,少年依舊自顧舞劍,天地有怒氣勃然而發(fā),可那峭壁之巔的一道身影卻依舊隨性寫意。
少年的動作越來越快,劍光也愈加明亮,劍鋒上劍氣盈然,噴出五尺劍芒,瑩白如玉。
灰霧與山風(fēng)糾纏著,呼嘯著,像是在喘息,也像是在醞釀。過了許久,終于又聚在一起,顯出一道身形來。
搖鈴道人!
這道人左手執(zhí)鈴,右手虛空御劍,桀桀怪笑。有十二支黑鷹在他頭頂徘徊,嘶鳴不已,一道蒼白的劍光繞身疾旋。
少年毫不理會,劍光運轉(zhuǎn)如輪。忽地,他張開了握劍的右掌,長劍脫手而出,食指中指一并成劍訣,虛點長劍一引,劍光憑空飛騰轉(zhuǎn)折,如云中虬龍!
搖鈴道人雙手一合,十二只黑鷹聚在一起,化作一條穿空巨蟒,張口朝舞劍少年噬來,巨蟒口中利齒森森,卻是他的飛劍幻化而成。
舞劍少年虛引飛劍,在自己腦后一旋,“錚”的一聲劍鳴響起,少年劍訣一指前方,那口飛劍驟然寒光四溢,化作一道筆直的劍光突刺出去,剎那間絞碎了黑蟒,搖鈴道人的飛劍被震成碎片飛散。飛劍去勢不減,將數(shù)十丈外的搖鈴道人一劍穿心。少年回指一圈,飛劍輕輕巧巧的倒轉(zhuǎn)回來,在搖鈴道人肩上一抹,大好頭顱落地。
一陣山嵐漫卷,灰霧再聚不攏,黯然散去。
舞劍少年伸指緩緩拂過長劍,一個隱含絲絲雷光的符篆浮現(xiàn)在劍鋒上,九天之上“轟隆”的一聲巨響,自頭頂一道紫雷落下,直擊在這符篆上,頓時將這飛劍化作三尺雷芒,舞劍少年忽地抬起頭,那眼神竟投向冥冥高遠(yuǎn)處注視的俞和。
發(fā)一聲清嘯,劍訣再引,三尺雷芒轟然沖天而起,朝俞和迎面刺來!
“??!”
一聲驚叫,俞和整個身子從大石上彈跳起來,睜開眼睛,四處看看,再摸摸自己的胸口,這才釋然,那一幕終究是場幻夢。
摸出青皮酒葫蘆,咕嘟咕嘟的灌了幾大口水酒,心頭驚駭化成一身熱汗溢出,夜風(fēng)一吹,微寒,才發(fā)現(xiàn)竟然已是后半夜了。
俞和坐在大石上,心知這夢境定然又跟那六角經(jīng)臺有關(guān),于是在心中把那舞劍少年一舉一動細(xì)細(xì)揣摩,尤其是舞劍少年由執(zhí)劍轉(zhuǎn)御劍的那刻,似乎是少年將劍舞到了極處,右掌似握非握,劍隨意動,意與劍合。這時方一松手,便自然而然的,劍器離身而神念不絕,御劍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