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看你,這乖巧又任性的小模樣,可真像我那親妹子呢。”她說,眉眼線條柔和秀美中流出一抹淡淡的哀怨,側(cè)頭拭淚,我不由心驚,不知何處說錯了話,勾起她的傷心事兒。她卻笑了說:“我那妹妹,同我一樣在宮里伺候老佛爺?shù)摹R彩撬脑旎?,被老佛爺賜給了科爾沁汗王為側(cè)妃,雖然是歡天喜地的嫁去,只我們姐妹天各一方了。那日初見妹妹,驚得仿佛見到我那妹妹,一別八載?!彼龘u搖頭,淚水潸然而落,“相思之苦豈止是夫婦,更有姐妹。”
她是宮里伺候老佛爺?shù)??我滿心的好奇。曾聽人說,宮里的宮女到了年齡就要打發(fā)出宮,若是逢上皇上娘娘們看中的,多半就指給了朝中大臣,官宦子弟,嫁得風(fēng)光,遠(yuǎn)勝過名門千金的氣派風(fēng)光。再細(xì)細(xì)打量她,眉梢眼角,一舉一動都透出非凡的氣度嫻雅。她生得并不是那種絕色標(biāo)致,卻有一種令人一眼便難以忘懷的親和之美。如山泉,看似無味無臭的水,品后卻覺得甘冽爽口,余味兒留頰。
自我落魄入府,被六姨太步步相逼要欺辱驗貞時五姨太出現(xiàn)時的雍容風(fēng)光,我那一眼就覺得她氣度不凡的。如今總算是知道了她果然是個不同的。太后身邊的宮女,若是能嫁到總督府為妾的,也定當(dāng)是個極其受寵的,難得她如此的平易近人,似乎沒有盛氣凌人的樣子。同周懷銘想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仿佛是周府里我唯一能依靠的人,我說:“姐姐若不嫌棄,妹妹就高攀姐姐結(jié)拜吧?見到姐姐,妹妹也覺得由來的親近?!?br/> “這個,這可是好,就怕我沒那福分呢。”她也是喜出望外的樣子。
我同五姨太慧巧結(jié)拜姐妹,一時傳為周府里的佳話。
有幾日慧巧同我同進(jìn)同出,執(zhí)著我的手寸步不離的,生怕我初到府里,被誰欺辱了去。
一日三餐衣食用度都是她親口過問的,派來我身邊的四名大丫鬟,八名粗使小丫鬟,四名嬤嬤,一位廚娘都是她精心遴選的。
她齊集了那些人在水心齋我的房里,望著一字排開,屈膝服禮的丫鬟婆子們,慧巧對我說:“日后她們就是伺候你的。妹妹有什么要訓(xùn)示的,便對她們吩咐?!?br/> 我望著她,徐徐搖頭,也不知要對這些丫鬟婆子說些什么。
慧巧反是笑了,對這些人說:“你們是我精挑細(xì)選來伺候八姨奶奶的,如今八姨奶奶同我是結(jié)拜姐妹,若是有做事兒偷懶不仔細(xì)的,或是有誰亂嚼舌根欺負(fù)八姨奶奶的,便是同我過不去。到時候,怕是我想去以禮相待,都不得了?!?br/> 我感激的望她一眼,她卻堆著一臉從容的笑,替我安置妥了府里的一切。
就連六姨太玉瓏聽說都未免悻悻地撇嘴說:“什么結(jié)拜?分明是嘩眾取寵罷了。狐假虎威的,想不到她倒也會攀高枝兒呢!”
慧巧握緊我手,輕聲安撫著:“人口長在個人身上,憑她們?nèi)フf什么,若你去計較,那才是癡子了?!?br/> 日光照在她臉上,說不出的柔和明媚。那一剎,我竟也有些心動了。真不懂周府老爺,如何有這樣文雅賢惠的女子卻不懂得憐惜,非要娶了八房當(dāng)擺設(shè)嗎?
她見我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她,羞得面頰微紅,如泛桃花一般,嗔怪一句,“如此看我做什么?”
我毫不遲疑的答,“姐姐生得沒,精致如畫里的人物?!?br/> 我請動于衷,一番真心話,她卻羞惱地擰我的面頰佯怒著:“什么不好,偏偏拿我取笑?”
我同她逗笑,忽問道,“姐姐,可有人曾給姐姐畫過畫像?”
她一愣,有些意外,掠了鬢邊亂發(fā)掖去耳后,笑了答:“記得才入宮時,侍奉在老佛爺身側(cè),那時先皇同咱們爺都師從丹青名家學(xué)畫,畫仕女圖時,這兩個促狹的,將我畫做小狐仙,頭生了兩只尖尖耳,拖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惱得我三日不理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