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趕忙把碗拿走,找東西擦被子上的水,一抬頭,見墨不語兩眼發(fā)直,整個人呆呆的。
他慌得趕忙扶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她一手按著額角,努力回憶著什么:“救我們的人,好像,好像是……”
宋淵睜大眼睛:“你看到他了?他是誰?”
“好像……看到了吧……”
昨夜,兩人落水之后企圖上浮,但瞬間就被冰下水流沖得離開原位,已找不到他們砸出的那個冰窟窿。冰面雖只有一寸厚,但想從水下往上擊碎根本使不上力,更別說他們已迅速窒息脫力,很快就失去意識了。
直到現(xiàn)在,墨不語才忽然記起來,自己昏迷后好像有過短暫的清醒。
仿佛是一下一下悶悶的擊打和破碎聲驚醒她的。她微微睜眼,模糊看到冰層之上有影子晃動。有人在冰面上追逐著他們擊破冰面。
那人的擊打的力道似乎很大,每擊必碎,只是總差一步,每擊開一個洞,水下的二人已被沖到前面一點,偏偏夠不到。
墨不語渾身已被冰水浸得失去知覺,一動也動不了,只眼睜睜看著上方冰面被巨力鑿出一連串的開裂。
數(shù)下之后,那人似乎找到了訣竅,疾跑了一段,趕在他們前面破冰,砸出一個洞后伸手下來,終于抓住了墨不語的手臂。
那個人的手,如此硬,如此冷,力道大得驚人。
她被拎出水面的瞬間,黑夜中只有冰面隱隱反光,沒有辦法看清那人的臉,而且她已神志不清,只瞥見黑乎乎的一個人影……那之后的記憶,便沒有了。
這時被宋淵追問著,忽地一陣恍惚,脫口而出:“師兄……”
說出來后,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那種情況下,她不可能看清恩人的臉的。再說了,師兄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啊……怎么可能來救她?
宋淵無奈地嘆口氣:“你是做夢了。”
她訝然問:“什么?”
“你……從昨晚開始發(fā)燒的時候,就一直念叨著師兄、師兄的。”他低下眼,企圖掩住晦澀的意味。他知道她的師兄對于她的意義,也知道嫉妒一個已不在世的人十分不該,卻又忍不住心中酸澀。
她困惑道:“我說胡話了嗎?那,是發(fā)熱燒出的幻覺嗎?”
他想了想,道:“或者你是看到了恩公的影子,卻把你師兄的面容合了上去,應該是你發(fā)熱時有些糊涂,將現(xiàn)實與夢境搞混了?!?br/>
他這么一說,她甚至對人影和砸冰那一段記憶也產(chǎn)生了懷疑。那大概也是她想像出來的吧?能在并不厚實的冰面上奔跑而不將冰踩破,還連續(xù)發(fā)力徒手砸冰,功夫很高的人也難以做到吧?
她思忖著點點頭:“必是我搞混了?!睙o意中抬了一下手,忍不住皺眉,“咝”了一聲。
宋淵緊張道:“怎么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左臂,怔了一怔,用另一只手把袖子卷了上去。眼看著一截白生生的手臂越露越多,宋淵慌忙移開眼,臉憋得通紅。
卻聽墨不語說:“你看?!?br/>
看?他哪里敢看!
墨不語“嘖”了一聲:“別講究什么破規(guī)矩了,你看這印子?!?br/>
他只好扭扭捏捏轉過臉來。在墨不語左上臂,有一圈觸目驚心的淤紫高高鼓起,形狀分明,清清楚楚是被五指大力抓握造成的。
這淤紫著實嚇人,宋淵慌得也顧不上害羞了,扶著她胳膊問:“這……手能動嗎?骨頭有沒有事?”
她試著動了動,手指的活動沒問題,只是手臂不太敢抬:“沒事,要是斷了早就動不了了。這就是證據(jù),是恩人把我拎出水時抓的!我那不是做夢!我就感覺那個人的手勁特別大……不過……”她眼中閃過黯然之色,“把他認作師兄,肯定是幻覺了?!?br/>
可能是在瀕死之際,她忘記師兄已不在,盼著他來救她,所以才在神志不清的狀態(tài)下,把師兄的面容合在了恩人身上。
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師兄比她大十歲,從小將她視作親妹妹,特別照顧她。若他活著,她遇到危險時,也必會趕來相救吧……
宋淵痛惜道:“你這手得痛上一陣子了。他救了你,為何又傷你?這個人究竟何意?”一邊麻利地撕了布條,給她打了個三角巾把左胳膊吊脖子上,“等會再讓趙大夫看看,開點藥?!?br/>
聽他語調(diào)里帶著惱怒,墨不語不由失笑:“怎么你這時候才氣起來?你忘了他還劃了你一刀么?”
“……”他真忘了。一直以來他感念那身份不明的人救了墨不語,看起來還十分善待她,心中就充滿感激,即使對他如何抱有惡意,他都是不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