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燕勝,安大將軍之子,現(xiàn)在的那位香鋪掌柜安燕舒謫親的弟弟。宋筑與燕舒同年,生日比她小兩個月。燕勝小他們兩歲。燕舒雖是宋筑的義姐,卻因是閨中女兒,二人不常碰面,倒是宋筑與燕勝整天泡在一起。一起練騎射,一起念書,一起踏青,一起狩獵。
宋筑與燕勝的馬,是老郡王親自從馬場選了,兩匹一起牽到他們面前的,白的叫司云,黑的叫司雷。
宋淵大一點后也學會了騎馬,被允許騎馬外出的第一天,就是與他們二人一起。
宋淵的馬是匹棗紅色的小馬,那時馬頭要比高大的司云司雷低一大截,為呼應它們,他的馬就起名為司風。
小孩子總愿意粘著大孩子,小馬也一樣。
司云和司雷大度地接受了司風的加入,宋淵和燕勝也對這個幼弟很照顧,三個人時常同出同入,一起玩耍。
那鮮衣怒馬性情張揚的少年時光啊……明亮卻又短暫,一切都在五年前重創(chuàng)連連之下,戛然而止。那些事,對于當時年紀太小的阿淵來說,沖擊過于劇烈了,以致下意識地剔除了部分記憶,之后還大病了一場。阿淵能忘掉那些事,也說不清是幸還是不幸。
要么像他一樣永遠記得,然后把悲傷慢慢沉淀成一道結(jié)痂的傷口。要么干脆忘了。他真的寧愿阿淵永遠忘掉往事??墒乾F(xiàn)在阿淵正在慢慢記起來。
忘了又記起來,豈不是二次折磨么?更別說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不太穩(wěn)定。謝涂說得甚有道理,不如將舊事稍加修飾,遮去殘忍的片斷,主動描繪給阿淵,他或許便會放棄追究過去。
只是……他有些犯愁:“該如何跟阿淵說呢?涂之,我們先商量一下,對好口風?!?br/>
“還是郡王想得周密?!敝x涂細長的眼里閃著光。
后邊小馬車的車廂里。墨不語自上車后就在些微顛簸和車輪碌碌聲中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覺得腰上沉沉的,睜眼看去,見身上竟枕了個腦袋,嚇了一跳。坐起身來,才發(fā)現(xiàn)那是宋淵。
她這一起身,宋淵的腦袋從她腰上滑到腿上去,茫茫然睜開睡眼仰看著她,含糊冒出一句:“不語,你還難受嗎?”自然地一抬手,以手背抵上她額頭探溫,手指下露出她一對滿含驚異的眼睛。
她顧不上回答他的問話,把他的手拍了一下,心虛地壓低聲音急促道:“你,你什么時候擠上來的?”還是以這么不像樣的姿態(tài)!
“不知有多久了……我上來沒一會,就睡著了?!?br/>
車廂狹小,被裹著毯子的墨不語占去一大半,宋淵蜷著腿才能在角落坐下。他原想就這樣端坐著回昭平城的,可是車晃得有幾分舒適,再加上身邊她那格外香甜的睡相,坐了沒多久,睡意就從她那邊蔓延到他身上來,撐不住慢慢歪倒。這小車廂里也沒地方可倒,順勢就枕在了少女的腰上。
側(cè)臥的墨不語腰窩那里的線條凹下去,不得不說,枕著特別舒服。已經(jīng)滾到人家膝蓋上的宋淵呆呆地想著,睡意未褪的目光落在她腰上,帶著點貪戀和不舍得。
墨不語狠狠聳了下膝:“你給我起來。”
他的腦袋被頂?shù)脧椘鹩致湎?,在她腿上撞了一下,這才抿著嘴不情不愿地坐起,沒骨頭一般倚在車廂壁上,眼神仍是散的,那模樣仿佛隨時要倒到她身上來。
她低聲警告:“你坐好了!這外面都是人,若讓人看到你如此失態(tài),面子還要不要了?”
“不要?!被蛟S是沒睡飽的緣故,壞脾氣地皺著眉,語氣里帶了幾分任情。
“……你不要面子,你大哥還要呢。”
提起宋筑,宋淵只好勉強坐得端正些,神魂卻仍是散散的收不回來,嘴角蓄起一彎淺淺笑彎。
墨不語:“你笑什么?”
“我很久沒睡這么好了。”如落入純黑的海里,無終無止地緩緩下沒,純粹無夢的一覺,對他來說太難得了。雖然睡著的時間最多一個時辰,卻讓他舒適得手腳都是軟的。
墨不語此時卻有些慌。稍稍掀開點車窗簾子朝外瞅了一眼,“啊呀,快到地方了,趕緊的收拾收拾,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她急急忙忙把自己蓋的那張?zhí)鹤诱酆?,匆匆理著自己亂糟糟的發(fā)髻。
把自己理得差不多了,抬頭看宋淵,見他老人家竟然還在那里神游天外呢,鬢發(fā)毛毛地亂著。
隊伍已抵達郡王府,感覺馬車已慢慢停下,看樣子是指望不上他了,她果斷伸出手去,親自幫他打理頭發(fā)。
手還沒撤回來,車門就突然被拉開了:“公子,到家了……”開門的侍從話說一半,目光落在墨不語僵在宋淵臉邊的手上,話音猛地頓住。
車門外,是眾人表情五花八門的臉,個個眼中書寫著“八卦”兩個大字。
偏偏已經(jīng)下車的郡王和謝涂又好死不死路過,看到這過于親近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