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摘掉了頭盔,對著她呵呵的一笑,“白天兒,你別激動啊!坐下!”
真是出人意料!
這個“道”上的“殺手”,竟然是她二中的同學:張翼東!
雖然兩個人不是很熟,但是畢竟認識,她心里也就稍微穩(wěn)了穩(wěn),“張翼東,你想干什么,把孩子還給我!我不管你們打架也好,殺人也罷,我統(tǒng)統(tǒng)可以裝著沒看見!可你要是敢動我孩子一根指頭,我就跟你拼命!”
“孩子?這是你的孩子?不對吧?你才多大???”
警察就在店里,張翼東卻仿佛毫不在乎,一派氣定神閑的樣子,坐在了她的身邊,順勢把頭盔扔到了桌子底下,依舊抱著甲央,眼瞧著桌上的飯菜,“呦,魚香茄條???我愛吃這個!”
在桌子上掃了一眼,直接把白天兒的小碗往眼皮子底下一拽,又拿著甲央的筷子,真就開始在盤子里夾菜了。
嘗了一口,“嗯,稍微有點兒咸了!”
方一諾不知道兩個人什么關(guān)系,也沒見到張翼東剛剛在樓上的“威風”,還以為兩個人的關(guān)系挺好呢,也就沒說什么,扭頭瞧著鬧哄哄的大廳……此刻已然稍微的安靜了,十多個警察樓上樓下的抓人,好在混混們也沒反抗,眼瞧著局面算是控制住了!
張翼東把甲央放在腿上,在懷里掏出了個沉甸甸的東西,直接往白天兒的座位底下一塞,“給!藏好!”
藏好?
啥???
就藏好?
白天兒心里有數(shù)了!
八成是火藥槍!
想不聽人家的吧?
甲央還在他的手里呢!
明面兒上瞧著像是和氣的陪孩子吃飯,可眼里明明就是威脅。
受制于人!
就只能妥協(xié)!
她思維敏捷,決斷也快,身子也沒動,衣擺一掀,就把“槍”別在了后腰處。
張翼東挑著眉斜睨著她……仿佛被她的鎮(zhèn)定沉著給震住了。
本來嘛,一個十七八的大姑娘,見了剛才的“血雨腥風”也沒怕,還敢用啤酒瓶子砸他,這會子又敢把槍別在自己的身上,不但沒有大驚小怪的尖叫啼哭,臉上的神色依舊如常的沒有一絲變化,也是少有了!
張翼東左手抱著孩子,右手在衣兜里慢條斯理的取出了那副平時戴的平光眼鏡,還沒忘了哈了口氣,用桌布擦了擦鏡片。
眼鏡一戴上,他臉上的戾氣立刻化去了幾分……眸子里那些狠辣邪氣的立刻就隱藏的無影無蹤。
白天兒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原來這眼鏡,就是傳說中的“偽裝”!
他低頭瞧著甲央,“你叫什么?來?想吃什么?我給你夾!”
白天兒側(cè)著臉,“張翼東,夠了吧?把孩子給我!”
“一會兒再說!等警察走了再說!”
等警察走了再說?
這是要挾持人質(zhì)嗎?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兩個年輕的民警走了過來,望著桌子上的幾個人,“樓上打架呢!我們在處理善后,你們可以先離開了!”
先離開?
張翼東樂呵呵的點了點頭,“得了!馬上就走!剛才不是太亂了嗎?我們也不敢動,怕傷了孩子!”
這家伙!
還挺會演戲的!
眼瞧著他就可以“開溜”成功了。
幾個人往外走,大門一開,迎面來了幾個警察,瞧著衣著氣勢,都是當官兒的,為首的的一人正是陸安城。
面對面的走著,也沒法停下來,張翼東把甲央抱的緊了些,故意擋著自己的臉,硬著頭皮從陸安城的身邊插過。
“等等!”
陸安城的聲音不大,腔調(diào)里卻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
白天兒先站住了,扭著身子一笑,“陸叔叔,你怎么來了?”
“小天兒啊?你先靠邊兒!這男的誰???”
陸安城緩步上前……話是問她的,眼神卻不離張翼東,“這是你朋友?”
朋友?
啊?
咋說?
她腦子轉(zhuǎn)的快……
當場拆穿張翼東的身世吧?
對自己也沒有什么好處!
可如果騙警察呢?
那也是有“罪”。
干脆吧!
微微一笑,“這位???是我同學!”
陸安城沉著臉也沒瞧她,直接伸出胳膊去抱甲央,聲音低沉有力,“把孩子給我!聽見沒!”
張翼東眸子里暗了一暗,臉色很不好看……
頓了一頓,又立刻笑了,“哎呦,陸大隊!你這么大的領(lǐng)導(dǎo),還親自出警???瞧瞧,你對我這種普通小老百姓就是這么冷著臉的?我看了都害怕了!”
嘴上說著害怕!
可神態(tài)里卻明顯的沒有那個意思。
原來兩人竟是認識的!
張翼東也沒反抗,直接把孩子遞還給了白天兒,嘴里小聲的嘀咕著,“陸隊!我就是出來吃飯頓的!真的!就是趕巧了,碰上流氓尋釁斗毆!這幫地痞無賴,也太無法無天了!光天化日之下打群架!咳咳咳,該罰!必須嚴懲重罰!”
陸安城眼瞧著甲央到了白天兒的懷里,這才好似放了心,一歪嘴角,“切!張翼東,你說誰呢?流氓斗毆會跟你沒關(guān)系?你少給我扯淡!”
用下巴點了點大門,“走吧!是你主動和我們回去,還是需要我們派人把你綁回去?”
“呵呵呵!就別給政府添麻煩了!我自己跟你們走!”
張翼東邁步出了飯店,還不忘了回頭交待,“那誰,白天兒,我桌子底下的頭盔還沒拿呢!你幫我?guī)Щ厝ィ ?br/>
眼瞧著他上了警車。
陸安城才扭頭望著眾人,“小天兒,你和甲央沒嚇著吧?你還真認識張翼東?”
“真認識他啊!這個干嘛騙你!不是說了嗎?他是我同學!依依也知道他的!”
“他是你們班上的?”
陸安城側(cè)著臉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這個崔校長,到底在搞什么鬼?”
白天兒好奇的問,“怎么了?這個張翼東……呃,有什么不對嗎?”
陸安城也沒正面回答,“時間不早了,我這邊也很忙,樓上還有人受傷了,我就不和你聊了!快點兒帶著甲央回家!有什么話,咱們以后再說!”
人家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
她也就不好再問了!
眼瞧著醫(yī)護人員也來了,抬著傷員進進出出的,其中就有那個叫潘四爺?shù)摹居土锏拇蟊愁^也亂了,躺在擔架上吭嘰著,后背上一大片血紅,頗有些喪家之犬的感覺,不過好在人還活著,那么近距離的中了一槍,也算是萬幸了!
白天兒也沒心思再帶著孩子看電影了,腰里還別著槍呢,和方一諾分了手,帶著甲央回了宿舍,趁孩子看書的空檔,進了洗手間,把槍拔了出來,包在一個塑料袋子里,裹了個嚴嚴實實的,四處看了看,一踮腳,就把槍藏在了廁所的水箱里。
她也鎮(zhèn)定……又像是個沒事兒人似的,陪著甲央讀了一會兒小人書。
孩子已經(jīng)開始認字了,這幾本書又都是他平時就聽熟了的,靜靜的靠著她,一只小手摟著她的腰……白天兒只要念錯了一個地方,他就會瞪著眼睛的糾正,“不對!不對!這里應(yīng)該是這樣的……”
“你個小屁孩兒?”她干脆把書塞到了甲央的懷里,“長本事了?。恳材芗m正大人了,那你還用我念什么?自己看去吧!”
甲央腆著臉笑,嘴唇湊到了她的耳際,摟著她的脖子,在她的臉頰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小舅媽不生氣了,啊?”
白天兒有一瞬間的恍惚……
孩子的神態(tài)像極了南夜!
也許……
有一天自己也有一個這樣的孩子,教他看書,陪他識字,任他撒嬌賣萌……也會很幸福吧?
忽聽得有人敲門,起身一看,武立勇來了,進客廳也沒多說話,先上下打量著她,又進屋看了看甲央,這才扭頭問,“你們都還好吧?我聽方大小姐說了!怎么,你們遇到‘道’上火拼了?”
這個方一諾,真是心里藏不住事兒,沒有屁大會兒的功夫,就跑到自己男人的家里,的吧的吧的把什么都說了。
她攏了攏頭發(fā),“算是吧!也沒什么事兒,家揚和我都好,陸依依她爸爸后來去了!我們出來的時候,警察還在呢!”
小武坐在了沙發(fā)里,咬著手指甲啊,“我聽方一諾說,你還認識那里的一個什么人,孩子還差一點兒讓人家綁架了?”
“???別聽她的!什么綁架?哪兒有那么嚴重!那個人是我和依依的同學,我們二中高三的學生……”
小武也沒等她說完,立刻張口就問,“叫什么?”
?。?br/>
叫什么?
這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叫張翼東!”
她干脆直接問,“怎么了?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小武一聲苦笑,“什么來頭?如果我說他是本城最大的流氓,掌管著所有地下的生意錢莊,如果我說,他心黑手辣,只要是誰得罪了他,這輩子就別想有好日子過,如果我說,他在公安局的材料足有一本書那么厚,你相信嗎?”
啊?
張翼東?
一個高三的學生?
雖然剛才見過他出手火拼,可……黑老大?
真是不相信!
白天兒搖了搖頭,“咱們說的是一個人嗎?”
小武笑了,“本城還有幾個張翼東能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我臨出門之前就聽說了,道上都亂套了,都張羅著怎么把張翼東從局子里撈出來呢!”
頓了頓又說,“這是什么命?白天兒,你今天見的兩派,實際上你早就接觸過了,只不過你自己不知道?”
???
又懵了!
此話怎解呢?
武立勇垂著眼皮,“你不記得了嗎?我是怎么跑到三方村的?是因為得罪了誰?又是為了誰得罪的人?”
這話挺起來可是有些繞口!
可……
白天兒的腦子里一下子就雪亮了,“今天那個潘老四?是你以前的老大?跑路了的潘四爺?那張翼東?姓張?那就是張家兄弟里的……”
“弟弟!他們一共就哥兩,老大張翼風,比他大十歲!人家那才叫打仗親兄弟!凡是跟他們哥們過過手的,都沒有好結(jié)果,就好比我……不是也差點就讓人家給卸了兩條腿?那次要不是你,我的小命怕也保不住了呢!”
武立勇自嘲的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張家兄弟的勢力之大,你是想象不到的!他們之所以能在城里說一不二,黑白兩道通吃,也是有原因的!聽說張家解放前就是這一帶的地痞,那‘十年’里不管運動鬧得多兇,怎么批判地主惡霸,也沒有人敢動他家一下!理由呢,你也能猜得到!人家的根基硬唄!手底下人多!又都是些亡命之徒,誰沒事兒惹他們啊?”
亡命之徒?
白天兒點了點頭!
今天見了張翼東打架那副不要命的架勢,她算是領(lǐng)教了!
小武接著往下說,“后來,到了他們兄弟兩這一代,他們家倒是低調(diào)了不少!所以潘四爺才漸漸有了自己的勢力地盤!誰知道去年不知道抽什么風?張翼風看上了城郊的一個垃圾場。說是垃圾場吧?其實就是一片荒地,起初老百姓都往那里扔些不要的東西,有幾個小廠子也往那里倒過煤灰,后來見也沒人出來管,干脆就什么都往那里扔了!現(xiàn)在是垃圾堆成了山,離著多遠都能聞著一股臭味呢!”
白天兒瞇起了眼睛……
有意思!
張家兄弟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要收一座垃圾山的!
她干脆也坐在了沙發(fā)里,“小武,你接著往下說!”
“哦!說來也巧了,那一片雖然是荒地,地皮卻是屬于潘四爺一個堂兄的!頭幾年亂的時候,誰還看什么文書地契?。恳捕紱]有人在意!一改革了,潘家也知道地皮值錢了,張家兄弟想要,他們就不給!剛開始還坐下來談過兩回,一來二去的鬧迸了!張家干脆就不談了!跟四爺直接對上杠子了!潘四沒干過人家,跑到外省了!人雖然跑了,他也不是白給的,暗中又聯(lián)合幾個周邊的小幫派,這不,又回來了,張家兄弟聽說了!就嚷著要徹底滅了他呢!”
這也算是情有可原!
潘四不甘心失去曾經(jīng)的一切,也正應(yīng)了那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可按照潘家和張家的實力,也都不是沒見過錢的人,為了一片不起眼的郊外荒地就鬧到了這種程度,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除非……
問小武他也不一定知道!
白天兒站起了身,打算結(jié)束這次對話了,“小武,我可告訴你啊!那個潘老四我今天見了,一瞧就不是什么善類,他現(xiàn)在回來了,又和張翼東他們鬧的很僵,你可千萬別傻了吧唧的再往上湊!你哥說的對,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然,怎么當初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開溜了,剩下你這樣的小弟替他背黑鍋?”
武立勇點了點頭,“我知道??!沒打算往里面再攪和!說實話,四爺回來之后也找過我,我拒絕了,就說自己金盆洗手了,在開武術(shù)學校,教小孩子拳腳呢!”
小樣兒!
還金盆洗手了?
白天兒送他出門,又囑咐了幾句,才瞧著他消失在夜色里。
周一……
張翼東沒來上課!
白天兒問陸依依,“陸叔叔和你說什么了嗎?關(guān)于張翼東的!”
“張翼東怎么了?我爸爸都幾天沒回家了!這個星期我還沒見到他的人呢!”
干脆不問了!
放學后一出校門,迎面飛了似的來了輛大摩托,紅白相間的最新款雅馬哈,瞧著就拉風,車上的人依舊是皮衣皮褲,戴著黑頭盔,到了她的面前,“吱”的一捏剎車,摩托車在馬路上打了橫,硬生生的停在了她的身邊。
騎手瀟灑的掀開了擋風面罩,下巴一點身后的座位,嘴里只吐出兩個字,“上車!”
呃……是張翼東!
白天兒猶豫了一下,“公安局沒給你判刑?”
“切!判我?憑什么?我最多就算是打架斗毆!要判也該判你吧?你才是私藏槍械呢!上車!”
丫的!
他倒是推的干凈!
那時候,他大概就是怕被警察抓到身上的“那家伙”,才故意坐到她桌邊的!
“干什么?去哪兒?”
他笑了,“怎么?你怕了?告訴你,我對你沒興趣!你欠我的東西呢?什么時候還!”
也對啊!
她總在家里藏著一把槍,到底算怎么回事兒呢?
早還給他早省心!
可是……要到南星兒的宿舍里拿,暴露了住址,以后會不會給南星兒惹麻煩呢?
張翼東仿佛瞧出了她的顧慮,“白天兒,在這個城里,我要想找誰家的地址,那都是分分鐘的事兒!別瞞著了!你不是住紡織廠嗎?走不走?別磨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