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離于夢境中成功回憶起被封印的過往,瞧見了她尚在黃泉第九間煉獄時,樂沙失去理智,殘殺同族。遍地尸體,染紅了汀貍族之地,冥河邊的彼岸花色澤又深了幾分。
后來......他們順利離開了黃泉。
汀貍一族重新現(xiàn)世,為報被關(guān)黃泉煉獄之仇,對人族大肆殘殺。姒離和樂殊意外發(fā)現(xiàn),原來樂沙在出黃泉之前,曾意外吞服魔族魔丹,自身靈識早已不受其控制,且以樂殊雙親性命,威脅他交出姒離。
汀貍一族生來冷血無情,樂殊初始時便是為了利用姒離,想要借她之手殺了樂沙,甚至離開黃泉。
可當(dāng)樂殊狠下心將姒離交給樂沙后,方才得知,早在黃泉時,他逃走后樂沙為了泄憤,早已將他的雙親折磨至死,且灰飛煙滅,甚至無法入輪回。
姒離靈識被樂沙體內(nèi)覺醒的魔丹操控,而樂殊......則被制成了傀儡。
汀貍族為禍人間,天地萬物相生相克,冰種玉髓‘姜溫’出世。姜溫化作人身,刻意接近喪失神智的姒離,獲其信任,混入汀貍一族內(nèi),終將樂沙斬殺。
然而,姒離身份泄露,世人皆知她為黃泉之匙。而樂殊先前被封鎖的三魂七魄,終得回歸。
過往記憶化作碎片在姒離眼前不斷閃現(xiàn),最終定格在了大戰(zhàn)后的那場畫面......
樂殊和姒離并肩立于汀貍族祭壇之巔,腳下滿是汀貍族和人族修道者的尸身,血氣逐漸凝固成實質(zhì),不經(jīng)意間吸入,令人作嘔。
他們二人共經(jīng)歷無數(shù)生死患難,這份情誼早已深刻骨髓。
樂殊一身銀色鎧甲,此刻已被染紅。
望著那些大勝過后,對姒離露出貪婪之色的人族,他擦掉唇邊血跡,嗤笑道,“阿離,你瞧這些人,看清他們丑陋的真面目,自私,怯懦,貪婪,軟弱,自卑。他們不僅毫無價值,還會給人間帶來傷害和重力負擔(dān)。生者入黃泉,定是為了陰陽生死簿?!?br/> 姒離默不作聲,只是神情悲愴的望著下方,那個傲然立于人群前方的男子。
四周冷風(fēng)肆虐,姜溫黑眸似含無盡冰霜。黑色發(fā)絲隨風(fēng)飛揚,咬緊牙關(guān),他和她,終還是兵戎相見。
姒離深吸一口氣,強顏歡笑問道,“姜溫,這天下對你而言,真的比我還重要麼?”
姜聞頷首,語氣輕淡而不舍,“他曾選了族人,棄了你。我雖無法棄了天下,但我愿與你共歸黃泉。”
“呵!你的愛,我不稀罕!”
她如今殺人無數(shù),聞?wù)吣懞?,手上沾滿鮮血,早已回不了頭。
姜溫知曉,此刻唯有樂殊能拉姒離一把,不讓她繼續(xù)沉淪。
“樂殊,你對人族本就心生怨恨,吞噬惡靈后,恨意更是無限衍生。原本你所堅守的正途,在無辜之人眼中是虐殺??扇缃?,你們黑白不分,有違本心。汀貍一族所擁有的力量,已然打破了兩界平衡?!?br/> 姜溫執(zhí)拗,樂殊亦如此。
“那我們就該遭天道抹殺?這何其不公!”
“世間談何真正的公道,你無視人間生存法則,肆意妄為。人與妖,本就無法共生共存。孟婆對汀貍一族下黃泉追殺令,理應(yīng)如此。你罪惡滔天,但姒離尚且有回頭的余地。你們經(jīng)歷如此多的磨難,你果真忍心要帶著她一同墮落?讓她陪你一起赴死?”
姜溫字字扎心,樂殊頓覺全身上下被他刺的滿是窟窿。
縱使再痛苦,也早已泣之無聲。
至于姜溫話中意......樂殊垂眸間,悄悄下了決斷。
姒離未聽懂姜溫話中深意,甚至遠離了樂殊幾步。
她怨恨姜溫的欺騙,可更氣憤樂殊的利用。
姜溫為了人族,舍了她。而樂殊早在最初時,便是為了利用她殺死樂沙。至于這些面目可憎的人族,此刻更是想奪得她,以此入黃泉,更改生死簿,求得永生。
耳邊的嘈雜聲越來越小,她一個人靜立原地,不發(fā)一言,仿若與世隔絕。
可她終沒有等來她的孟婆姐姐,就連一向護著她的哥哥們,也不曾現(xiàn)身。
天地間,好似只余她一人,在她看來溫暖的光,冰涼一片,甚至帶著蝕骨寒意。
姜溫身處下方,抬頭看著那個目空一切的小妖女被悲傷和脆弱包裹......他的心莫名抽痛,但他生來便是為了平定紛亂。
他和她......注定對立。
而樂殊接收到她眼里的恨意,朝著她逐步靠近,而姒離仿若木頭,毫無所覺。
他握住她的手,眼中溫情與在黃泉初見時相比,多了幾分真切。
“阿離,你怨我恨我,都好。你要記住,少吃糖,若要遠行,定要找人陪著,我怕你再迷了路,沒人帶你回家?!睒肥馕兆∷氖?,一字一句的說著,眸含淚光,不舍之意顯而易見,“與卿長訣別,但求勿相思,若有來生,定不負卿意,今唯愿你安好無虞。”
姒離剎那回神,下意識垂頭,只見樂殊的手逐漸變得透明,化作藍色光點消失不見。
那雙瑩紫色的眸中滿是柔情,一如初見,又不復(fù)初見。
“不要!不要走!殊殊!我求求你不要消失!我身邊只有你了!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姒離慌亂的緊緊抱住樂殊,淚珠穿透他的身體,滴落在地。
樂殊抬手欲幫她拭去淚水,他的手同樣直接穿過她的面頰,他轉(zhuǎn)身望向姜溫,對其傳音道,‘別忘記你的承諾?!?br/> 姜溫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無論是夢境內(nèi),亦或夢境外,姒離皆眼睜睜看著樂殊自殺赴死......卻無力挽回。
‘姜溫!姜溫!你騙我!你又欺騙于我!’
姒離于夢境中瘋狂怒吼,現(xiàn)實中的她亦好不到哪里去,渾身顫抖,汗水將發(fā)絲和衣衫完全浸濕。
夢中,姒離心灰意冷,當(dāng)眾拔劍自刎,后來......后來她再次醒來時,便是身處這幽谷中。
本以為一切將要開始,她已想好和樂殊一同游歷人間,誰知卻悄無聲息的結(jié)束。
而她,竟然忘了一切,忘了那個陪她歷經(jīng)生死的樂殊!甚至與仇人同住一屋檐下,安然愜意。
姜溫他怎能如此!裝作若無其事!仿若一切從未發(fā)生!
姒離于夢中將這一切記得刻骨銘心,可她再次醒來時,又將過往一切再次遺忘......
當(dāng)她踏出房門,來到堂屋時,姜溫已經(jīng)備好了飯菜,見她進門,笑著關(guān)切的問道。
“阿離,你臉色不太好,昨夜沒睡好?”
“我記不清了,連續(xù)幾日亦是如此,我總覺得我遺忘了什么,可又想不起來?!?br/> 姜溫舀粥的動作頓了一下,“那就多吃些,或許能想起?!?br/> “好?!?br/> 姒離看向桌上姜溫備好的竹筒泉水,不知為何,莫名有些抵觸。
她淺嘗一口粥,臉色有些難看。
“阿離,有何不對?”
“咳咳!好咸!”
姜溫急忙再為她舀了些湯,然而姒離喝下過后,小臉更加皺成了一團。
“很難吃嗎?”
姒離搖頭,再次將泉水喝下,這才覺得好些了。
“你今日可是把鹽和糖放混了?”
“或許吧,別吃了,我重新做?!?br/> “不必了,又沒有毒,我吃得下?!?br/> 姒離將粥碗從他手上奪回,快速吃光。
“好了,我要接著去巡山了,沒準兒還能瞎貓碰上死耗子,把殊殊給撿回來?!?br/> “嗯?!?br/> 等姒離走后,姜溫面不改色將所有菜吃完,看著姒離剛坐的位置愁眉不展。
......
接下來幾日皆是如此,姜溫所做的菜總是難吃到了極點,甚至偶爾還會磕碰跌倒,有時在他背后說話,也不知他是在走神還是怎樣,竟渾然不覺。
好在又過了幾日,姜溫總算恢復(fù)了正常。
某日午后,姒離撫摸著圓鼓鼓的肚子,許是跟姜溫在一起久了,她已習(xí)慣了人族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