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可惜我軍沒馬。否則,剛才賊人大隊潰敗,只需一個沖鋒,就能徹底結(jié)束這場戰(zhàn)斗。”王慎遺憾地搖頭。
沒錯,他使用的就是西軍和北方游民民族作戰(zhàn)時的戰(zhàn)術(shù),厚甲強弩結(jié)陣而斗。等到敵人被弓弩射亂之后,再全軍出擊。
這中戰(zhàn)術(shù)在宋時非常先進,靠著武器的代差,在丟失燕云地利之后,硬是在河北大平原生扛契丹精銳百年。在陜北,打得黨項不敢南犯。
再后來,女真何等剽悍,在仙人關之戰(zhàn)的時候,硬是被吳介兄弟靠著神臂弓射得全軍崩潰。
強如金兵者,一提到神臂弓也是心驚膽顫,更何況眼前這一萬叫花子一樣的賊兵。
但是,王慎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下這支部隊有個巨大的短板——沒有騎兵——在冷兵起戰(zhàn)爭中,騎兵的作用除了沖陣,更多的是用來追擊,不給潰敗的敵人重振旗鼓的機會。
封建軍隊和近代用民族主義和國家認同組織起來的部隊不同,上戰(zhàn)場后韌性不足,也不能承受巨大的犧牲。通常是只要傷亡達到一成,就會全員崩潰,更多的傷亡則出現(xiàn)在追擊戰(zhàn)。
剛才這一戰(zhàn)輜重營用神臂弓射殺了將近千人,可以說,賊軍的膽子都被他給打破了。這個時候,只要用騎兵一沖,就能徹底結(jié)束這場戰(zhàn)斗。
可是,別說負責后勤的輜重營,就連劉光世的親軍也沒幾匹馬。有宋一朝,舉全國之力,西軍也只組建三五千騎,后來都丟在靖康國變。
賊軍在潰敗之后并沒有走遠,此刻他們回過神來,都聚在距離平原鎮(zhèn)府庫五里的地方,收攏散兵、救護傷員、埋鍋造飯。
輜重營裝備雖然精良,可身上的鎧甲實在太重。如果主動出擊,大熱天的這五里地走下來,非累垮不可。而且,就算再贏一陣,將敵人趕出去幾里地。人家還可以繼續(xù)整頓部隊和你糾纏,確實是一件叫人煩惱的事情。
“可以了,可以了,守住府庫就行。不用再出去和賊人糾纏,咱們留點力氣,等天長縣酈瓊將軍率軍來援,徹底解決戰(zhàn)斗吧!”陸燦一直處于亢奮之中,他身上再看不絲毫的儒雅之氣。在庫房中跑進跑出,指揮手下民夫給士卒送飯。另外,為了個弩兵亮出射角,又帶人將前方堆積如山的賊軍尸體抬到一邊。
士卒們都已經(jīng)脫掉身上沉重的鐵甲,坐在地上端著陶碗大口大口地吃著新做的湯餅,耳邊一片呼哧吃面的聲音。
王慎端著碗,前方是已經(jīng)被血染黑的大片土地,已經(jīng)被沁透的泥地上滿是深深的腳印。烏云依舊不散,但風卻起了,吹過來濃重的腥味。有大群的蒼蠅被吸引而來,“嗡”一聲落下,然后又“轟”一聲飛起,驅(qū)之不盡。
就連士卒粘滿血泥的身上也落了不少,一不留神,肩膀上就是黑壓壓一層紅頭畜生。
他被徹底弄倒了胃口,只吃了一口就遞給身邊的衛(wèi)兵,道:“子馀說得是,馬上就要天黑,酈瓊的援兵也該到了,已經(jīng)沒有我們的事了。弟兄們都累壞了,等到主力一到咱們就撤去天長,喝一臺大酒,美美睡上一覺?!?br/> 一天一夜沒睡,又經(jīng)歷過兩場激烈的戰(zhàn)斗,王慎只感覺自己快要散架了,累得再不愿多說一句話,只想就這么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身邊一個士兵低聲問:“王將軍,陸虞侯,剛才這兩仗下來,俺至少射殺了五個賊人,也不知道是幾轉(zhuǎn)功?”
“直娘賊,合著你還惦記著軍功。”谷烈走過來,大聲嚷嚷:“不就是殺了五個賊人,又不是正經(jīng)的敵軍,能算幾轉(zhuǎn)?”
陸虞侯笑道:“該算的,該算的,我會將今天一戰(zhàn)的情形據(jù)實稟告劉平叔,放心好了,我與劉將軍私交甚篤。有我在,該得的賞賜一文錢也少不你們。”
眾士卒都面露笑容:“如此就好,多謝虞侯?!?br/> 陸燦卻一臉慚愧:“各位袍澤弟兄,也不要謝我。要謝,就些王道思。若非有他,咱們在座每一個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br/> “是的,這一戰(zhàn)我姓谷的是徹底地服了。”谷烈對著王慎拱手施禮,一臉誠摯地說:“在先前,俺還有點瞧不上王兄弟你。覺得你不過是一個外來人,懂得什么打仗,難不成還比得過我這個西軍老人。今日一戰(zhàn),我是開眼界了。此陣,就算是俺們西軍的相公們來指揮,估計也就打成這樣?”
王慎艱難地笑了笑。
陸燦也跟著拱手,其他士兵也陸續(xù)站起來,逐一上前行禮。
王慎咧了咧嘴:“大家都是生死弟兄,何必如此?吃過飯,抓緊睡覺。就算酈瓊將軍帶主力過來把咱們撤下去,也有好長的路要走?!?br/> 陸燦:“留兩個哨兵,其他人都躺下睡覺。”
天漸漸暗下去,遠處的賊軍點起了無數(shù)的篝火,照得天地通明,整個世界也變成了火把的海洋。夜風中傳來陣陣哭聲、喇叭聲、樂器聲,如果沒有猜錯,那邊應該在做法。
鏖戰(zhàn)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二百多士兵顧不得臟,直接倒在地上。須臾,響起了此起彼伏響亮的鼾聲。
王慎感覺有點涼,躺在地上,怎么也睡不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迷糊中,眼前突然一亮,頓時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看去,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蓋上一襲大氅,安娘就坐在旁邊,將一張熱毛巾遞過來。
謝了一聲,接過濕巾抹了一把臉:“安小娘子,應祥現(xiàn)在怎么樣了?”打了一天,也顧不上岳云。對于這個傳說中的南宋有排名前幾位的高手,王慎還是很關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