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做什么？”在夏二太太咄咄逼人，擋著去路不讓夏老太太帶著寧芳母女倆離開時(shí)，夏明啟大踏步趕來，沉著臉打斷了她，“就算你有什么不滿，沖著我來！在爹娘妹妹跟前鬧什么？”夏二太太不怒反笑，只那笑容說不出的刻薄與奇異，“大哥你來了，那就來得正好！還有老四家的呢，躲在那窗子后頭孵蛋么？哼，我就頂瞧不起你們那鬼鬼祟祟的樣子！有了好處就拼命往前擠，遇到事情就拼命往后縮，簡直窩囊透了！”夏明達(dá)兩口子給罵得臉上掛不住，從院墻后頭轉(zhuǎn)出來，清清嗓子道，“二嫂就算心里有火，也該好生好氣的說，這樣夾槍帶棒的，到底是想怎樣？”“你問我想怎樣，我倒想問問你們到底想怎樣！”夏二太太指著夏老太太護(hù)在身后的夏珍珍，半點(diǎn)不客氣的罵道，“老夏家真不知道上輩子缺了什么德，生出這么個(gè)賠錢貨，嫁了人還成天回來刮娘家！好容易八百年清醒一回，知道給家里找條財(cái)路了，可你們是怎么做的？合著那蠶絲生意只有你們大房四房能分，當(dāng)我們二房是死的么？”夏明達(dá)兩口子給噴了一頭一臉的唾沫星子，心中窩火，夏四太太也不客氣了，“二嫂，你這話可就不講道理了。先不論這生意到底給誰做，如今家里就大哥和我們四房有男丁，要做生意自然也是他們打理，就算給了你個(gè)婦道人家，難道你還能去拋頭露面了嗎？”夏四太太給戳到痛處，嗚嗚哭了起來，“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們要這么欺負(fù)我！誰叫我家二爺命苦，早早的去了呢？剩下一個(gè)兒子又是個(gè)短命鬼，只給我留下兩個(gè)孫女就沒了。所以你們不把我們二房放在眼里，蠶絲生意不告訴我們，分家也不告訴我們……”“哪有人不把你們放在眼里了？這分家的事，不是還沒定嗎？”夏大太太咳著嗽，也站出來勸解了。這些天，為了分家之事鬧得，她是真的病了。大夫本囑咐不能見風(fēng)，只能臥床靜養(yǎng)，可今兒家里吵得這么厲害，她也掙扎著讓兒媳婦把她扶起來，來到后院?？伤徽f話還好，這一插嘴，倒讓夏二太太又把矛頭對(duì)準(zhǔn)了她?！按笊┠憔蛣e在這里裝好心了，裝了這一輩子，你累不累的？橫豎我是看膩味了！”她抹了眼淚，重望著夏珍珍道，“我不管這個(gè)家要怎么分，但那蠶絲生意必須給我們二房，這是她欠我們的！”“你胡說！我閨女才不欠人的。珍兒，你別在這里呆著了，趕緊回你自己家去！”夏老太公發(fā)了狠，一個(gè)勁的趕起女兒和外孫女?！皩?duì)，你們趕緊走！”夏老太太拖著寧芳母女就要往外送。夏二太太拉不住夏珍珍，卻一把將寧芳的小胳膊拽住，“好啊，姑奶奶要走便走，把她留下就行！蠶絲生意若不給我們二房，這丫頭就嫁給我娘家侄兒算了！”“你這是干什么？”夏老太公這一下可氣得非同小可，整個(gè)人站都站不穩(wěn)，眼看要摔。夏明啟顧不得搶奪外甥女，先把老爹扶住，“爹，爹您別生氣。二弟妹！你這到底是要干什么？難道要活活氣死爹娘嗎？”“把女兒還我！”夏珍珍再也顧不得，撲上前去?？上亩珔s扯著寧芳一徑往后躲，笑得凄厲而瘋狂，“我把女兒還你？好呀，那你把我丈夫還我！你知道你二哥是怎么死的嗎？還不是因?yàn)槟隳菚r(shí)死活懷不上，他要去給你找什么生兒子的偏方，才會(huì)遇到山洪，掉進(jìn)江里。死了連個(gè)尸首都找不到，家里還一個(gè)字都不許跟你說！夏珍珍啊夏珍珍，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的？你為什么要害死我的丈夫，害得我孤苦這么多年，害得我們二房絕了后？”夏珍珍驚呆了。臉白得象張紙，站在那里，竟是連眼珠子也不會(huì)動(dòng)了?？粗@模樣，夏老太太心疼得眼淚直流，“好孩子，你別聽她胡說。你二哥，你二哥是去跑生意才掉進(jìn)江里的，不關(guān)你的事……”“娘！你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還要哄著她？難道她是金枝玉葉，我們就都是爛泥里的！”夏二太太恨得牙根都咬出血來，指天誓日道，“我可以對(duì)天發(fā)誓，說的句句都是真話。如果是我胡說，就叫老天降個(gè)雷下來，現(xiàn)在就劈死我！”夏老太太轉(zhuǎn)身大哭，“老二媳婦呀，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呀？老二已經(jīng)沒了，你還要逼死我閨女么？就算有錯(cuò)，那也是我的錯(cuò)！當(dāng)日是我叫老二去找偏方的，關(guān)珍兒什么事？她連知都不知道啊！”夏二太太也哭，“娘，我知道你們心疼小姑，可你們?cè)趺淳筒恍奶坌奶畚覀兌?，心疼心疼我呢？這些年，我過得有多苦，又有誰知道！”“可我們夏家，從來沒讓你這么苦過吧？”夏老太公緩過氣來，瞪著眼睛象要吃人似的，指著二媳婦怒道，“當(dāng)日老二沒了，我就說了，放你歸家。就算你要再嫁，我們老夏家也情愿再賠送一份嫁妝。是你自己不愿嫁，說要替老二守著。好，那我們也依你。你怕繼賢讀書辛苦，又怕他出去做生意出事，成天把他跟個(gè)大姑娘似的拴在家里，我們也都依了你。哪怕你非要把你娘家侄女嫁給他，我們也都依了你?？赡愕闹杜怀龊⒆樱覀兒寐暫脷獾纳塘?，是不是給他納個(gè)妾，是你不同意。等到繼賢生了病，你又慌了。我們說緩一緩，先讓孩子把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再想別的，可你卻生怕沒了依靠，一口氣給他屋里四個(gè)丫鬟全開了臉。天天下那等虎狼藥，逼著繼賢跟人圓房。結(jié)果弄得繼賢沒了，也只留下兩個(gè)閨女，難道這些事，你還好意思來怪我們嗎？”夏二太太給罵得面皮紫漲，“那也不能怪我！要不是二爺沒了，我至于這么著急么？所以，還是怪你，全是你這個(gè)害人精！”夏珍珍給罵得手腳冰涼，腦子里更是嗡嗡作響，滿心滿眼都在想她那個(gè)并不算特別親近的二哥。比起沉穩(wěn)寬厚的大哥，年輕風(fēng)趣的四哥，素來溫和，沒什么脾氣的二哥實(shí)在是太不起眼了。甚至在夏珍珍的腦海里，他都不象那個(gè)幫著三嫂挑起她娘家門戶，偶爾才能歸家的三哥讓人記憶深刻。所以此時(shí)，夏珍珍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連他的面目都想不清楚了。唯一還能記得的，是總是溫溫笑著，讓著她和所有人的二哥……然后，寧芳就看著她娘，卡白著一張臉，直挺挺的往后暈了過去??！澳铮　睂幏俭@得魂飛魄散，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奮力掙脫了夏二太太，對(duì)著她娘伸出小手?？墒撬降走€是太小了，只抓住了夏珍珍的一片衣角，完全拉不住她往青磚地上摔下去的身體！寧芳眼底，再次漫上血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