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剛剛還算到您會來,請隨我來?!?br/> 王芬在小道童的帶領下,謹慎的走進了蹇碩的宅邸,手中恭敬的端著一個黃布包裹,再上面是一方木匣。
蹇碩,如同他的宅邸一樣,眼下還是一個在洛陽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
只有一些熟悉紅墻秘聞的高官和貴戚知道,這位小人物來頭可不小。別看他只是一個小宦官,但他伺候的主子實在是身份顯赫,那便是當朝天子劉宏。至于南宮宦官多如牛毛,為何只有這位大人能夠沖破“十常侍”的壟斷,又是靠什么手段成為天子離不開的人物,就沒人得知了。
王芬自然是清楚蹇碩身份的,不然他不會跨過十常侍和一干重臣,甫一抵雒,便放下名士身份登門拜訪,將身價性命全部交到這位大人身上。
宅院不深,與王芬造訪過的張讓、趙忠等人逾制的豪宅形成了鮮明對比,開來這位宦官還是懂得些分寸。
至于為什么會讓門童打扮成小道士的模樣,王芬心想,那不過是一個宦官想攀附上天子修道的風雅罷了。
小道童的腳步在庭院中間停下,轉(zhuǎn)過身向王芬微施一禮,便扭頭而走,讓王芬一個人站立在院中好不尷尬。
就這樣,堂堂冀州刺史,端著沉重的包裹和木匣,在一個宦官的院子里罰站般站了多半個時辰。
“好你個閹豎!竟然要我難堪!”
王芬心中咒罵著,臉上還不敢有一絲怨氣,生怕這位當紅宦官正在哪個角落里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終于,在王芬酸痛得發(fā)抖的手快要堅持不住的最后一刻,他面前正堂的竹簾被挑起,退出了一個魁梧的壯漢。
“一切就拜托大人了!”這位壯漢一邊退著,一邊沖門簾里的身影點頭哈,轉(zhuǎn)身,和王芬迎面對視。
董卓!
王芬的臉色瞬間變紅。
在他眼前的這位壯漢,正是前日因“剿黃”不利被免官的“前”東中郎將董卓。本被廷尉判“減死罪一等”的他,乘著改元大赦的東風,逃過了牢獄之災,沒想到這會兒也跑到蹇碩府中,不知道為了什么事請托。
倆人一個是秩比兩千石的“前”大漢中郎將,一個是位列“八廚”名士的冀州刺史,卻因為走關系在一個品級不入流的宦官府中相遇,說出去怕是會被人笑死。
但相比尷尬,二人眼中首先閃過的是“英雄所見略同”的欽佩之色。京城里的人,都會把托關系走后門也是一門高深的戰(zhàn)略,簡直是誰的關系越硬,誰越是兵法之雄家!
緊接著,二人心中又都浮上一股狐疑和猜測。
“他怎么知道蹇碩這層關系的?”
王芬瞇著眼睛打量董卓,董卓也打量王芬,彼此眼神旋即充滿敵視,不甘心自己的人脈被他人窺探,乃至被竊奪!
一陣對視也就片刻功夫,二人仿佛長槊大刀顫抖了百余回合。
在京城,保護人脈,就是保護政治生命線!
“??!王使君啊,我與蹇碩大人是同鄉(xiāng),怎么你也在這里啊?”董卓率先打破沉悶,還拋出了一張“同鄉(xiāng)牌”。
“仲穎老弟!”王芬看似熱情,實則故意稱呼董卓的表字,而不稱呼他的官職,話里話外嘲諷他兵敗丟官。
“仲穎老弟,我聽說你是隴西人,蹇碩大人與天子都是河間人,不知道你們同的是哪一郡、哪一鄉(xiāng)啊?”
天子!王炸!
王芬看著董卓氣得發(fā)綠的臉色,露出了勝利者的得意之情。
董卓剛要還嘴,只聽竹簾內(nèi)一個極其富有磁性的嗓音:
“天子四海為家,刺史大人剛剛所言不妥吧。”
好一個下馬威!這一句話,差點讓王芬嚇掉了魂。他本來只想逞一時口舌之快,沒想到無意中犯了忌諱。要是平常玩笑還則罷了,現(xiàn)在實在雒陽京城,更實在天子近侍面前,如此口無遮攔,是要惹禍上身的!
他剛要解釋,門簾打開,一個黑衣束發(fā)的修長男子迎面而立。
正是這宅院的主人蹇碩。
“此間玩笑,使君勿憂,快請進!”
笑里藏刀,此人絕不是普通的宦官!
王芬想著,只見蹇碩大袖一揮,舉手投足身姿風雅不下當代名士。
這是王芬第一次見蹇碩。在他的視線里,這位宦官身高不長,體型偏瘦,穿著一襲玄黑長袍,腰間系著一條金絲白玉帶,腳踏凌云錦布鞋。烏黑亮澤的長發(fā)梳成一個緊實的發(fā)髻,套在白玉發(fā)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