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兄弟,你說你是頭領(lǐng),可我看這位兄弟才是做生意的行家里手啊。剛剛要是你出價,恐怕那胡虜要獅子大開口呦?!?br/> 田豐說著,向戲志才拱手施禮。
張角被田豐如此說,雖然感到臉上無光,但是心里也是對戲志才十分感激。戲志才這一番操作,重點不是將價格壓了下來,而是沒有暴露田豐的重要性和張角的渴求。
兩千年后,人們總覺得價值是商品的永恒屬性,遠遠高于被供求關(guān)系左右的價格,然而實際上,真正影響商品命運的,往往就是當下易受供求關(guān)系左右的價格。
得不到,就是最高的價格。
戲志才這一手,用一個更加概括的說法,就叫“撿漏”。
張角正是沒有明白這一點,差點就讓鮮卑人知道了田豐的重要性,那樣莫說二十張羊皮,很有可能就會讓田豐成為第二個蘇武。
一路上,已經(jīng)年屆不惑的田豐和張角相談甚歡。張角縱然不會講日后的界橋之戰(zhàn)和官渡之戰(zhàn),但是卻一直在隱隱的向田豐灌輸一種在漢末十分超前的思想——
亡國,不等于亡天下。
田豐雖然提及過此語,但終究不可能擁有超越時代的上帝視角。
“何謂亡國與亡天下?”
這一句正中張角的下懷。只見他清一清嗓,朗聲道:
“有亡國,有亡天下。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以至于獸食人,人相食,謂之亡天下。有識之士,應(yīng)知保天下然后才可知保國。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賤如匹夫亦有責焉。”
這一番話,直接將田豐說蒙了。
“好一番國家天下之論,賢弟此番見識,曠古爍今,直追先賢……”一路上,張角一會兒由黨錮之禍講到黨爭亡國,一會兒從遼西胡虜講到燕云十六州,一會兒從改旗易幟講到劃江而治,一會兒講倭國天皇開幕維新,一會兒講美州大汗獨立戰(zhàn)爭,一會兒講法提督拿將軍兩世當國,一會兒講英國公丘司徒鐵幕討俄。一通侃大山,雖然隱去了真名實地,卻也講的天花亂墜,聽得田豐、龔都、丘力居等人時而熱血澎湃,時而大笑連連。
特別是講到德太尉閃擊歐羅巴時,張角雖然將虎式坦克假稱為虎賁戰(zhàn)車,卻也引起了田豐的熱烈討論,直說若用此戰(zhàn)法,當年三路大軍圍剿檀石槐必能一擊致命,何來今日鮮卑宼邊之患!
眾人一路談天說地,又與沿途鮮卑、烏桓各族朝圣者結(jié)交攀談,不知不覺趕到了遼地之北。
眾人遠眺,已然能夠遠遠望見圣山的雪頂。
在他們身邊,不少朝圣者已經(jīng)開始“一步一拜”,即每走一步,就極其虔誠的在地上行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很多朝圣者須發(fā)盡白,動作卻一絲不茍,仿佛山上的先祖正在審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這就叫拜山,講究的是一步一拜,每拜必誠。無論鮮卑還是烏桓,很多人都把拜山作為生命的歸宿,如果哪天這一拜下去再也沒有起來,整個人就融進了長生天。”
丘力居正說著,不遠處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突然仆倒在地,胸口不斷的起伏,顯然是在做臨死前的掙扎。
在她面前,一只高山禿鷲盤旋而落,一雙發(fā)著亮光的眼睛頂著老婦的胸口。
那里面有它的午餐。
典韋本能的想去救人,趕走那禿鷲,卻被丘力居攔住。
“那是圣山靈鷲,是長生天的使者。”
“可是萬一那老人失足跌倒呢?!”典韋掙脫開丘力居的手。
“一個人可能會失足,如果是一群人,那就是他們的選擇?!?br/> 田豐望著倒下去的人,深沉的說著。
典韋也不再上前,因為周圍還有人倒了下去。
所有漢人望著這壯觀的死生景象驚嘆不已。
“他們一路的精神寄托便是圣山,可是光看到圣山的樣子,就已經(jīng)耗盡了他們的全力?!鼻鹆诱f著,眼中對這份虔誠充滿敬仰。
在漢地,更多人死亡的大場面屢見不鮮,從長平之戰(zhàn)到巨鹿之戰(zhàn),再到光武定蜀、天下一統(tǒng),幾萬、幾十萬的瞬間死亡見得多了,甚至連史書上的記載都已經(jīng)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