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昌坊朱門甲第連延不盡,豐屋櫛比,高墻回環(huán)。
舒淡溶月之下,紫藤繞廊,紅藥夾砌,桃紫櫻紅牡丹盛。
子時的街巷夜闌人靜,寒鴉謳歌,沙啞低沉。
忽而,一道敲門輕叩聲打破晉王府的寧靜,將似睡未睡的黑鴉驚醒,振翅而飛。
熏氣裊裊,地暖烘熱,火墻輸氣,包裹寢殿。
屋內(nèi)燭光搖晃,殿外風(fēng)雪飄浮,宛若白晝。
劉文珍去而復(fù)返,帶來一個人。
只見那人掀開斗蓬,朝著夏侯淳俯身一拜:“殿下?!?br/> 轉(zhuǎn)身一看,夏侯淳愕然,“是你!”
那人凍僵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抱拳一禮,肅聲道:“原潼關(guān)戍衛(wèi)副尉丁仲因參見太子殿下,冒昧來訪,還望殿下恕罪?!?br/> 丁仲因,這位昔日的鎮(zhèn)北軍裨將在任職關(guān)內(nèi)道后履遭打壓,尤其是因宗鎮(zhèn)之死而被中樞以‘協(xié)助潼關(guān)令不力’之名褫奪其職,更是讓這位大失所望。
夏侯淳將之扶起,惑聲問道:“不知丁將軍寅夜前來所為何事?”
丁仲因苦笑,旋即三言兩語將潼關(guān)調(diào)防告知,末了他坦然道:“而今末將孑然一身,居無定所,唯求殿下收留?!?br/> 嚯,原來是驅(qū)逐了,隨時恭候在側(cè)的劉文珍暗自癟嘴。
怎料夏侯淳卻聞言一愣后,當(dāng)即拍著丁仲因肩膀,笑著安慰道:“丁將軍切勿煩憂,既入此地,便是與我等親入一家。”
他朝著劉文珍吩咐道:“速去備酒,讓本宮為丁將軍驅(qū)寒解乏!”
語氣一頓,他提醒道:“另外將江長史也請過來。”
“諾!”但凡夏侯淳發(fā)話,劉文珍當(dāng)即屁顛兒屁顛兒滾出去準(zhǔn)備了。
俄而,匆匆而來的江維峻一入寢殿,便愕然怔住,下意識脫口而出地道:“你怎么也在這里?”
丁仲因同樣意外,旋即唏噓言道:“尤記得上次見到江大人,尚是五年前。”
文臣武將竟是舊識,夏侯淳含笑道:“天上星辰三百萬,文武雙曲再相逢,實(shí)乃人生一大快事?!?br/> 他一手牽著江維峻,一手拽著丁仲因,左右環(huán)顧后,笑道:“走,咱們今日不醉不眠!”
丁仲因?yàn)⑷灰恍Γ骸澳悄⒕凸Ь床蝗鐝拿恕!?br/> 江維峻臉色緊繃,抿嘴不言。
夏侯淳安慰道:“先前或許束手無策,而今丁將軍既至,或許陳閣老尚有一線生機(jī)?!?br/> 聞此言語,江維峻臉色稍緩,強(qiáng)行擠出一絲笑容,“也好?!?br/> 酒過三巡,月上中梢,幾人其樂融融。
一陣傾倒苦水之后,丁仲因遲疑少許后,抬眼凝視夏侯淳,“請恕卑職冒昧,方才殿下所言陳閣老之語,不知是為何事?”
劉文珍斟酒,墨紅葡萄酒在窗外皎月白雪下顯得光明晶亮,晶瑩剔透的夜光杯倒映出夏侯淳幽邃眼神,他笑容緩緩收斂,稍作沉吟后,便溫聲道:“此事或許還與丁將軍有一二關(guān)聯(lián)?!?br/> “與卑職有關(guān)?”放下酒盞,丁仲因肅容抱拳,慷慨陳詞地道:“殿下若有差遣,盡管吩咐,刀山火海丁某俱往矣!”
一聲開懷大笑響起,燭火為之傾搖,劉文珍看向這位武將的眼神也趨于緩和,這才算上道嘛。
稍作沉吟后,便將陳閣老被擄之事徐娓娓道來,丁仲因聽完自是義憤填膺,當(dāng)即厲聲爆喝道:“彼等賊子端得陰險毒辣,竟欲借朝廷之刃而危害殿下,若殿下前往必為其所擒,淪為階下之囚。
若不往,其必四散謠言以污蔑殿下罔顧閣臣生死,甚至還可將如此‘天賜良機(jī)’送于朝中妖人,以行借刀殺人之計,此乃誅心毒計、誅心毒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