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這道梁子,就到灞河邊上了。帝都之咽喉命脈,灞橋。”
明康喘著粗氣說。
一隊人馬的氣氛都頗為低沉,死了兩個人之后,大家心中是一種憋火,和無奈的心酸。
李真語氣有些低迷的問:“過了灞橋,就是長安?”
“對,一過灞橋,長驅(qū)直入直撲八龍城。狀元,八龍城里有繁花似錦,帝國皇權(quán)等著你。世人之最為榮耀?!?br/> “最為榮耀?”
李真呢喃一聲,站在山頂上插著腰俯瞰濤濤灞河,眼里盡收八龍城景色。
齊愣子站在李真身邊,同他一起俯瞰八龍城,嘖嘖感慨:“好一個繁華帝都啊。九州命脈,普天王土之中央。”
明康伸手指著各處,驕傲的不斷給李真介紹。
而李真此時卻無心去聽什么,心臟跳動的聲音更有力了,更狂躁了。那種心慌意亂的滋味,似乎是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似的。
是不是誰在等我?
看著這座灞橋,為什么我的心是如此不安?
像是……歸家的人?
“走?!?br/> 李真眼神有些發(fā)直,看著灞橋的方向,機械般的往那里走。
明康大喊:“小心啊狀元,陡。”
李真此時卻充耳未聞,他似乎什么也聽不見了。眼中只有那濤濤灞河,以及長安之沖要——灞橋。
呼吸著炎熱的空氣,李真似乎嗅到了一種來自一萬年前,非常熟悉的氣息。
渾身一震,全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眼眶朦朧中李真從走,變成了小跑,變成了狂奔。
明康驚愕:“他怎么了?”
齊愣子也驚愕:“他發(fā)什么瘋了?第一次看見八龍城也不至于這樣激動吧?”
明康再往前眺望,卻見灞橋上人滿為患,老百姓拉著橫幅堵住了灞橋。橫幅上白底黑字寫著:“假狀元滾出八龍城?!?br/> 看著這些,隨隊的所有禁軍,臉色陰沉了起來。
柞水縣被趕走,回八龍城也不行么?
他們一路跟隨李真,知道李真的才華是多么驚人。李真豁出性命去救禁軍之后,他們對于李真更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李真受辱,如他們受辱。
看著狀元竟然狂奔向灞橋方向,禁軍不敢馬虎,狂奔著護衛(wèi)而去。后方馬車幽幽,本是狀元金駕,此時成了靈柩,里邊躺著兩具尸體。
“快,他怎么了?快跟上他?!?br/> “前邊那么多刁民堵路,如果民亂,狀元有危險。保護他?!?br/> “……”
禁軍連忙驅(qū)馬,向著李真追去。
而此時,李真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眼睛看不見前方灞橋上的人滿為患,耳中聽不見身后馬嘶滔天,鐵蹄陣陣。
他仿佛看見了一萬年前的繁花似錦,仿佛聽見了一萬年前的車水馬龍。仿佛嗅到了一萬年前素人清香。仿佛摸到了一萬年前佳人溫潤。
‘嘭、嘭、嘭’
隨著越發(fā)的接近灞橋,他的心臟也不斷的快速狂跳了起來。
“章至,是你么?你在等我么章至……我好想感受到了你的存在?!?br/> 李真喃喃一聲,發(fā)了瘋的跑向灞橋!
不知不覺的閉上了眼睛,世界黑暗了下來。但是在這種黑暗中,他似乎看見了前方有一滴眼淚在發(fā)光。
————
一萬年前。
站在灞橋上四處尋找什么的少女驀然回首,看向了那車流不息的橋頭。
這一個瞬間,美眸之中再也看不見什么了,聽不見什么了。
她仿佛看見了一萬年后的滄桑悲涼,仿佛聽見了一萬年后的鐵蹄陣陣。仿佛嗅到了一萬年后那熟悉的男人身上的體味,仿佛摸到了一萬年后那個睿智男人瘦弱的身子骨。
‘嘭、嘭、嘭’
她的心臟狂跳了起來,比以往任何的時候都要更加劇烈。
邁開了步子,兩眼無神的向著橋頭跑去。似乎,那個地方是他對自己的召喚,她仿佛能夠感受到那來自一萬年后的呼喚。
“李真!你是不是來了,你今天是不是到長安郡八龍城了?李真,是不是你……”
瘋跑!
風中,白色的太陽帽被吹飛了,一襲青絲如瀑布般垂下,又在風中狂舞。
凌亂之中,是帶著患得患失而又激動慷慨的眼淚的臉,若隱若現(xiàn)。
每次眨眼時,那一瞬間的黑暗,她似乎能看見黑暗中的前方有一滴晶瑩的眼淚。
“李真!”
哭喊一聲,她仿若一個瘋子。
癲狂,是因為她到了橋頭,可是卻沒有看見……
————
“站??!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假狀元呀!”
“休想進入八龍城,玷污我們千年帝都?!?br/> “想進八龍城,你只能爬進去!”
一聲聲的喝罵,嘲諷,呵斥。
讓李真停下了腳步,睜開了眼睛。
哪有什么黑暗中的眼淚,哪有什么一萬年前的氣息。他看見的,只有灞橋橋頭上堵著路的老百姓,紛紛用手指指著自己說著什么。
有些聽不清。他似乎失聰了。
“你們讓一下?!?br/> 李真雙眼沒有任何的聚焦,推開堵住橋頭的百姓想要走進灞橋,他不知道這座橋上究竟有什么在吸引著自己。但是總有感覺,好像走上這座橋,就能摸到她,就能距離她更近。
“滾!”
一個漢子一把推開李真。
瘦弱的李真當即后退三五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依然雙眼無神的看著灞橋上的人頭攢動,在尋找什么。
“串通東宮太子,你個假狀元。就是你這假狀元占了一個名額,所以我孫子才沒有考上的。你還我孫子的前途!”
一個老太婆尖聲厲喝著,一個雞蛋就朝著李真的腦袋砸了過去。
‘啪’的一聲,雞蛋碎在了李真的臉上。蛋清蛋黃不斷流出。沾染上李真的頭發(fā),一股一股的,極其狼狽。
可李真恍若未聞,根本感受不到那些黏糊糊的東西,擦都沒有擦拭一下,任憑它們流淌到了脖子和胸膛上。
“讓開,你們讓一下,麻煩你們讓一下。拜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