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劉元柱起床覺得全身酸痛，大腦里邊嗡嗡作響，強打精神在院子里轉(zhuǎn)了幾圈，比劃了一趟太極拳，吩咐人熬一壺濃茶，簡單吃過早飯，在堂屋里一碗接一碗地喝茶。劉甲起床了，到堂屋來見劉元柱，就著濃茶吃了幾塊點心，對劉元柱說:“爹，一會兒我到縣政府去看看?！眲⒃f:“甲兒，算了吧，乘此機會離開縣政府，安心打理生意，省得老讓人惦記，成銳弟對付不了我，有的是招數(shù)拾掇你，何必送上門去。”
“爹，我到要看看他有啥后手，走了，你臉色不太好，今天就休息吧?！?br/> 看著兒子的背影，劉元柱陰沉的臉慢慢的漾出笑意。
他還是很欣賞劉甲的這股執(zhí)拗勁。一壺濃茶喝完，出了一身透汗，感覺精神好了些，用熱手巾擦了幾把臉，交待管家?guī)拙渚蛠淼姐y行。
劉元生隔著窗戶看見劉元柱，忙上前為他拉開門說:“哥，你就不用來了嘛，滿街的商鋪全關(guān)著，估計銀行也沒啥事可辦，你就休息幾天，這兒我盯著就行了嘛?！眲⒃呑哌呎f:“蹲在家就是個急，你讓人去請羅望，順道把周吉也叫來，有事要議?！?br/> 劉元生聽得出，羅望在劉元柱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
安排的人剛出去，門外響起急促的馬蹄聲，柜臺后面的人站了起來，大家神情緊張地向外張望，劉元柱出來說聲:“都坐下，該干啥干啥。”過去拉開了門，劉元生緊跟過來。
門外，十幾個騎兵已經(jīng)下馬在門兩側(cè)立正站立，韓起茂和成銳弟引領(lǐng)一位留著絡(luò)腮胡子的中年軍官到了臺階下，韓起茂抬頭看見門口的劉元柱和劉元生，笑著介紹:“總指揮，這位是商會會長、銀行董事長劉元柱先生?！备呗曊f：“劉會長，馬總指揮馬長官前來拜會你?！眲⒃泵ψ呦屡_階，躬身伸出雙手說:“總指揮親來，不敢擔(dān)吶?！避姽偕斐鲇沂治樟艘幌抡f道:“我是馬元海，劉會長，久仰了?！被ハ嗾f聲“請，”進了會客室，劉元柱示意劉元生也進來。
五人坐定，馬元海先說話了:“劉會長，馬某人有個不情之請，是這樣呵，大軍集結(jié)甘州剿滅共產(chǎn)黨紅軍，是為保境安民，共產(chǎn)黨可是殺富濟貧的，我甘州工商各界應(yīng)積極響應(yīng)我軍才是，劉會長是工商業(yè)界的領(lǐng)頭羊，得帶個好頭吧，將士們出征在即，這個出征捐款嘛就要落在甘州、肅州、瓜州這些富裕人家頭上，怎么樣，劉會長出一萬大洋如何？這是個小數(shù)目而已，你帶好這個頭，韓旅長、成縣長他們也好往下攤派是不，我想，劉會長能給馬某人這個薄面吧?！?br/> 劉元柱還能說什么，馬元海親自上門，根本不能拒絕或打絲毫折扣，與其吞吞吐吐，不如大大方方。站起身抱拳說道:“馬總指揮親臨提點，劉某自當(dāng)遵從?！?br/> “那好，明天下午東校場有個誓師大會，到時韓旅長讓人來請你出席，一萬大洋就在會場上交給出征將士，以激勵士氣，也宣揚我甘州各界期望消滅共匪的拳拳之心。韓旅長你看如何？”韓起茂忙站起來說:“按總指揮要求辦。先對劉會長道聲謝！”
馬元海又對成銳弟說:“成縣長，有了劉會長帶頭，你的納捐任務(wù)就不愁了，說句話吧?！背射J弟起身說:“劉會長深明大義，佩服。昨天貴公子的事還請見諒，那可不是空穴來風(fēng)，有人親耳聽到貴公子對共匪工作隊的人說了糧行存有軍糧之事，就是安他個通匪罪名也不為過，當(dāng)然，我個人覺得就是年輕人一時失言而已，就不再追究了?！?br/> 韓起茂接著話頭說:“劉會長，為維護銀行正常運行，征招民夫不會涉及銀行工作的人，韓某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br/> 劉元柱說:“達盛昌那邊的人?！?br/> 韓起茂一擺手打斷劉元柱:“那邊怕是不行，幾十號青壯年，不作為征兵對像已經(jīng)很好了。”
馬元海站起來捋一捋胡子說:“劉會長，就這樣吧，大面上總的過得去，別為難為韓旅長、成縣長了，我們還有事，告辭?！?br/> 羅望騎著腳踏車，比周吉先到，進門看到劉元柱面色蒼白，說道:“大掌柜是不是沒休息好？”劉元柱苦笑一下說:“你也一樣，大家都好不到哪里?！?br/> 羅望說:“是好不了，幾個點全停了，沒想到會這樣吶。早上方端文來了，說是鄉(xiāng)鎮(zhèn)的征糧征夫昨天晚上就開始了，先是士兵們包圍村子，然后警察挨家挨戶清查，青壯抓走當(dāng)民夫，糧食按人頭每個人一斗收繳。方霖被抓了，想請我想法子把方霖弄出來?！?br/> 劉元柱說:“沒用，要撈人根本辦不到，你過來的時候看到韓起茂他們了吧，是從銀行出去的，得出一萬大洋，我一提達盛昌那邊就被打斷。還是商量一下對策吧。”
說著話劉元生和周吉推門進來。劉元柱指了下椅子說聲“坐吧，眼下情況很糟，達盛昌那邊面粉廠、糧行都被洗劫一空，青壯工人被征為民夫，銀行這邊損失也不小，除馬福壽的存款由銀行賠付外，還得繳納出征捐款一萬，好在人沒事，說說吧。”
周吉說:“倉庫那邊存貨沒有損失，只是沒有客戶，這些天就沒有作過一單生意，不如關(guān)門，還能節(jié)省人工費?！?br/> 劉元生說:“銀行必須開門，維持正常營業(yè)，否則會引起擠兌。”
劉元柱看著羅望問道:“你的意思是？”
羅望說:“面粉廠、糧行只有關(guān)門，就眼下這個樣子，收不到糧，想開也開不了。倉庫正常營業(yè)，即使沒有生意可做也要開門，而且現(xiàn)存的皮貨、布料、羊毛要陸續(xù)運到衣帽廠進行加工，有多少人加工多大量，仗一打完這些都是必需品，再說我們也不能眼看著工人們餓肚子。只是，”羅望停下沒往下說。
劉元柱說:“只是什么？你的意思是缺糧食對不，明說了吧，把你們叫來就是說這事兒，現(xiàn)在還不是最難的時候，市民們家里或多或少還有點存糧，我當(dāng)心的是這戰(zhàn)假如不能速決，打成膠著，不出兩月就會有人家斷糧，周邊農(nóng)村在這次征糧中會被打掃一空，到那時會是什么局面，縣政府定會想辦法調(diào)糧，但能不能依靠就很難說，我們要早做準(zhǔn)備。最怕的還是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恐怕會有想都不敢想的事發(fā)生。達盛昌那邊就按羅掌柜的意思辦，周掌柜那個想法要不得。生意成敗往往就是頂住那一口氣，扛過去就是生路。還有，不能撇下工人不管，不然的話，要緊時刻誰會替你賣命，元生立即給西寧、蘭州寫信，傾其所有、不惜代價收購糧食，安排人運往甘州，越快越好，越多越好，趕緊去辦，羅賢侄稍等?！?br/> 劉元生和周吉出去后，劉元柱說:“我在黑城子劉家老宅里存有一批谷子、麥子、青稞，近三千石，山坡上的旱地里養(yǎng)著些牛羊，明天你和甲兒跑一趟，拿著我的信找魏三，拉回一批糧食和牛羊肉，分存到兩家，以備不測，無論如何不能讓家人斷糧斷肉。面粉廠和糧行的損失你打算怎么辦？”
“今天我就和劉甲兄弟帶著李華堂去清算，虧空由股東共同承擔(dān)?！?br/> “李云怎么辦？”